艾丽妮拿到了一张假条和一份驱逐出境的判决书,上面的签名居然是统领审判庭的圣徒大人,卡门·伊·伊比利亚。
审判庭的成员在贼鸥的身后窃窃私语,讨论艾丽妮小姐到底犯了什么错,需要接受这般严重的惩罚,被迫远离家乡前往内陆。
艾丽妮的行李不多,达里奥塞给了她一笔钱充当旅费,他的孩子自身难保,却还在通过自己审判庭的房间眺望大海。
她依旧在思念那只与她纠缠的海妖。
达里奥将卡门阁下翻阅过的日记还给贼鸥,那位圣徒大人一边喝茶一边同他喜爱的学生彻夜长谈,达里奥不可能私自处置审判官的去留,每一位审判官都是审判庭珍贵的资产。
审判庭的成员与海妖私通,这是活了一百多年的圣徒阁下都闻所未闻的怪事,卡门看完了罪人的日记,也听完了达里奥的报告,圣徒大人认同了达里奥的判决。
“她与海妖的关系太过亲密,你若是直接处死艾丽妮,会使审判庭承受更多的海洋威胁,我们会被危险的精怪记恨。”
卡门大人合上了日记,艾丽妮离经叛道、证据确凿。
他们决定保留艾丽妮的审判官席位,给贼鸥留下了一丝体面。
“艾丽妮,它还在海里等你吗?”
贼鸥点头,她没什么精神。
“劳伦缇娜的身体……很不好。
老师,请放心,日后岸上不会有海妖再活动了。”
艾丽妮都不指望回到审判庭的自己还能活下来,连常见的鞭刑都没落到她身上,这全凭一位大审判官在圣徒大人面前力保。
赶艾丽妮离开伊比利亚的惩罚让贼鸥沮丧万分,她宁愿被审判庭的行刑人抽几鞭子,抽个半死不活也比离开自己的故乡要好。
“那只海妖发生了什么吗?”
达里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询问。
“老师,我知道审判庭不可能同情理解一只海里的怪物,可她的遭遇与我们伊比利亚被摧残的人民别无二致……她曾被深海教会的人发现搁浅在海滩,捡回去做了许多不人道的实验,被过量的药物摧毁了神智,还被邪恶的教徒洗脑,诞生了另一个疯子人格
——哈、在见到她的姐妹前我居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老师,你不如直接处死我。”
在动身离开伊比利亚之前,艾丽妮向达里奥阐述了那一晚的遭遇。
劳伦缇娜带着鸟儿去见了她的姐妹们,艾丽妮熟悉劳伦缇娜爪子的粗糙触感,只要足够小心,把手放在她的手掌中间,就不会被划伤。
艾丽妮垂下眼眸,她悲哀的想,自己大概离死不远了,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怪罪海妖的随性与任意妄为,在她们热烈纠缠的日子里,贼鸥早就想过自己的结局
……她不能心安理得的和深靛小姐结婚,她与海妖偷情的事迹也不可能瞒着审判庭一辈子,被烧死或是死在海怪手里,这两个结局就像她人生的终点站,一直在前方等着艾丽妮,无法避免。
一路上她见到了数量众多的海妖,来的全都是女性,有一些趴在、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还有一些半个身子都淹在海水里,劳伦缇娜向她的小鸟介绍她同胞的名字,直到她们来到最显眼的那位海妖跟前。
为首的高大女人脖子上能看到鱼鳞,她戴着尖尖的帽子,单手拿着巨大的长槊,站在月光下影子拉得修长。
劳伦缇娜喊她队长,优雅的女性深红的瞳瞥了过来,她告知了审判官自己的名字。
“我叫歌蕾蒂娅。弱小的人类,我为我们的劳伦缇娜向你发出邀请,你想去我们的故乡吗?我们并不介意她养一只异族的宠物。”
“队长,在你的眼里我会和宠物交配吗?”
劳伦缇娜的反应很大,她们用阿戈尔语进行了一场争吵,从劳伦缇娜的尾巴晃动幅度能看出她的坏心情。
“小鸟,我的队长有事要告诉你,”
劳伦缇娜把她推到了歌蕾蒂娅的面前,
“除非打折我鸟儿的腿把她强行带回去,她是不可能接受那个邀请的。”
劳伦缇娜知道艾丽妮的品性。
托那个海妖之吻的福,她能在海中察觉鸟儿的位置,她能感知到艾丽妮在伊比利亚的海岸线徘徊、为伊比利亚清除爬上岸的威胁。
艾丽妮是那般的虔诚,说到自己的落魄的祖国时,她会变得十分多愁善感,艾丽妮渴望为祖国奉献自己的一切,她的全身上下能寻到许多保家卫国留下的疤痕,还会在劳伦缇娜缠着她教习伊比利亚语时抱着海妖翻阅经卷,把伊比利亚的律法一并教了。
若不是劳伦缇娜打乱了她的人生规划,艾丽妮绝对会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与她的未婚妻结婚,然后拥有继承她品质的孩子。
歌蕾蒂娅女士似乎很讨厌陆上人,高大的海妖根本就没用正眼看过贼鸥。
“人类,你有想过吗?普通的海嗣奈何不了我族的个体,只要我们想,我们就能随心所欲的游上岸——你对劳伦缇娜一无所知,你都不明白鲨鱼为什么只在月亮最圆的时候才来到岸上与你相见。”
因为海妖那时候的状态最好……
聪明的艾丽妮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看向身后的海妖,劳伦缇娜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有事瞒着自己的人类情人。
歌蕾蒂娅见到了审判官的不安,她发出了嗤笑
“她被一群疯子做了残忍的实验,那摧毁了她的精神,你都没见过她发了疯、在海中闹个天翻地覆的样子,我们可怜的鲨鱼受到了人类的折磨却又沉迷和人类玩恋爱游戏,”
她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嘲笑艾丽妮的愚蠢。
“大海再次变得汹涌,我们的敌人无穷无尽,这时候还让病人在陆地与海洋间往返太过危险。
伊比利亚的小鸟,我们不会让劳伦缇娜再来陆地了,你若是不想与我们宠爱的鲨鱼分开,那我们还能把你带到海底去。”
她的语气太过傲慢,艾丽妮能听出她对人类的轻蔑。
“我不会去海底的,”
审判官说出了鲨鱼能预料到的回答,她发出了一个请求
“女士,能让我与劳伦缇娜单独待一会儿吗?”
她们在礁石的阴影里做了爱,拍打海岸的潮水打湿了艾丽妮的耳羽与衣摆,劳伦缇娜抚摸审判官的脸庞,继而亲吻了她,艾丽妮与海妖说话都在哽咽,可alpha的信息素与性棒永远诚实,海雾被沾染上葡萄的气味,她的小小鸟敲开了劳伦缇娜的花心。
海妖趴在粗糙的礁石上,尾巴随着鸟儿的动作摇动,鲨鱼动情之际还在暗骂远处唱歌的姐妹,她的小鸟在歌声中着了魔,审判官都顾不上自己显而易见的忧愁,急匆匆地请求劳伦缇娜安抚自己的性棒,她的鸟儿什么时候这般主动过了,分明是被姐妹们的魔力蛊惑了心神。
月光照耀在劳伦缇娜的肌肤上、海水淹没了她们的小腿,月圆又贴近大海,这使海妖力量充盈,劳伦缇娜的状态好过了头。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可能会缠着审判官做个数天,让精力充沛的alpha都向她求饶,可是、可是现在……
审判官的精液喷洒至海妖的阴道与子宫,艾丽妮在释放欲望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被鲨鱼的尾巴轻轻蹭了脸,她抱上劳伦缇娜的尾巴,咬了一口,皮都没破,牙根生疼。
唉。
黎博利满心哀怨,为什么她的劳伦缇娜不是人类呢?就算是一位伊比利亚处境并不好的阿戈尔人,她也会不顾一切往鲨鱼的身上种下标记,在爱意的驱动下与劳伦缇娜结婚。
她们聊了很多,也做了很多,鲨鱼坦白了自己的病情,也在贼鸥面前热情的张开了腿,艾丽妮欣然迎上,将肉刃撞进海妖温暖的阴道。
先前的数个月劳伦缇娜的状态还算得上好,还可以长久的保持自己的神智,而最近大海中出现了兴风作浪的巨大海嗣。
“它们在四处寻找已经死去的伊莎玛拉——一位被我族杀死的海神,它们的哀哭传遍整个大海,那些感染力极强的恸哭影响到了我,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队长说如果我在你的面前发疯,指不定会杀了你,我不想亲手做出这种令人痛苦的事,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今后不会再来地面……人类的学者说得没错,我族也流着海嗣的血,人类喊我们怪物简直再贴切不过。”
审判官听了她的话止不住的流泪,她处理不好自己的人际关系,也不清楚劳伦缇娜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还被亲人一般的师长撞破了自己的罪事,大概马上就要被烧死了。
“你要是和我一起去往大海,还能躲开审判庭的火刑。”
劳伦缇娜试探的开口,她知道这是个无聊的提议,她的鸟儿早就想要用死结束她们之间违背人伦的关系。
“我不可能沉入大海、劳伦缇娜,不如你把我吃掉吧……”
鲨鱼不慎挠破了审判官的胳膊,她愧疚的想把鸟儿的血舔干净,艾丽妮自暴自弃的话让她动作一怔。
“有海妖会吃人,不代表所有的海妖都吃人,”
劳伦缇娜亲吻她的泪水,她只想吃掉鸟儿的坏情绪
“我说过我们的祖先有阿戈尔人……吃掉人类是最坏最堕落的海妖才会做的事。
小鸟,你对我族了解的太少了,这都怪我什么都瞒着你,唉,很多年前,我还是只尾巴无力的小鲨鱼,我被队长与父母带着去过阿戈尔人城市进修过艺术的课程,我们长得与阿戈尔人太像了,只要收起爪子与尾巴,他们就会亲切的喊我们同胞。
……我怎么会把与自己如此相像的人类当成食物呢?那太恶心了,吃人是我族最为禁忌的恶事。”
话是这么说,可人类真的很好吃。
食人能让海妖的力量增长,会舔鸟儿血液的劳伦缇娜也明白了为什么有同族冒着被族群驱赶的风险食人。
直到天亮,艾丽妮与海的女儿分离,劳伦缇娜要回到她的家乡,黎博利也要去接受自己的命运,她送给了劳伦缇娜自己的羽毛,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把自己的心脏也塞给海妖,但鲨鱼拒收。
劳伦缇娜走到海水淹没她腰身的位置,依依不舍的回头看她的鸟儿。
“艾丽妮,你不会真的就这么死掉吧?”
她不想害死自己的情人,她想着要不要干脆杀了审判官尊敬的老师。
贼鸥在海妖的询问下点头,她笑着告诉劳伦缇娜,人类就是这样,总会因为各种意外与无聊的理由死掉。
“我会让老师把我的骨灰洒进大海的。
劳伦缇娜,别再来岸上了。”
多么美好的结局。
艾丽妮目睹了海妖在她的姐妹们的呼唤下消失在海浪之中,这之后不会有海妖来到陆地了,自己也能结束这场长久的心灵折磨。
她告别了自己的爱人,像是一晚上流干了自己的眼泪。
艾丽妮就带着自己的佩剑与手炮还有少量的行李离开了伊比利亚,象征她信仰与审判官身份的提灯被扣下了,被审判庭妥善保管,踏上行程前的艾丽妮拜托自己的老师能去向深靛小姐的家人说明情况退婚,却被她的长辈拒绝,或许大审判官还在做着学生能回归正轨的梦。
她看着泰拉的地图,只觉得肩头烫得厉害。
她不清楚劳伦缇娜通过肩膀上的吻能感知多大的范围,她被审判庭要求远离大海,前往海洋的妖魔够不到的内陆。
……艾丽妮,去卡西米尔吧。
她的老师给了她建议。
去干燥的骑士之国吧。
这可真是内陆到不能再内陆的地方。
贼鸥苦笑的看着地图上的目的地,她乘上一支商队的便车,还绕路去了对伊比利亚影响颇深的拉特兰。
宗教的伊始、律法的源头,艾丽妮小时候总觉得圣城应当满足她对乐园的一切幻想,像是洁白圣洁的建筑、安宁祥和的生活,结果当她真的来到拉特兰,见到萨科塔玩乐似的炸城里漂亮的立柱,她对圣城的滤镜就碎了一地。
在圣城生活的黎博利人倒是对旅人很热情,她被卖酒的修士灌了许多啤酒,醉醺醺的都没能回到旅馆。一觉睡醒,她躺在教堂的长椅,裹着毯子落魄的凑合了一晚,修道院的修士还给她倒了一杯醒酒的蜂蜜水,这位修士身上有狮鹫的特征,多么罕见的黎博利。
她甩着像是狮子的尾巴,好奇的询问贼鸥。
“你的酒量好差,喝了几杯就醉了,劳伦缇娜是谁,你的爱人吗?你在梦里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贼鸥头疼的坐起身,她在狮鹫的发问下愣了一会儿,她郑重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的,劳伦缇娜是我的爱人,我想和她结婚,修士。”
“哎呀,那我可要告诉修女姐妹们了,她们昨天还在兴致颇高的聊天,说你长得好看、气味好闻,喝醉了都会虔诚的对神像祈祷,是耳羽漂亮的黎博利同族,果然外形条件出色的alpha一般都有对象呀。”
艾丽妮并不想理会修士的恭维。
她抚摸自己脸上的疤痕,这道让她破了相的疤下端有个修饰作用的刺青,劳伦缇娜总会笑着调侃她意外的爱美,会穿漂亮的新裙子和佩戴好看的耳坠,就连显眼的伤痕都要打理得别致又好看,而艾丽妮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不要太过埋汰,她在劳伦缇娜的面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那种美人。
她的肩膀又在发烫了。
贼鸥敲了敲自己宿醉还隐隐作痛的脑袋,她昏沉的想,就当自己是在给海里的恋人汇报自己的平安。
“修士,我能再买一些面包吗?我还要走很远的路。”
修士说了好,塞给同样年轻的同族一张兰登修道院的传单,她在等给自己拿面包的席德佳修士回来时,还研究了一下手上的传单。
历史悠久的修道院吗……
她看着教堂显眼的天使雕像,无端的笑出了声。
看吧,神明救不了破败的伊比利亚,也救不了财政危机的兰登修道院,这样的神真的有信的必要吗?
可贼鸥还是放下心中的成见,进行了一场祷告。
主啊,请您原谅我的冒犯、倾听我的祈求。
……愿您能保佑我海底的恋人,早日治好她折磨她的疯病。
艾丽妮走了许多路,还被迫学会了怎么开载具,荒野的日子里孤身一人并不好过,深夜被磐蟹群袭击的贼鸥疲惫地清理害兽、开车迷路还撞进过天灾肆虐的矿石病高风险区域。
在这段行程中,艾丽妮的运气还说得过去,她没有得矿石病,也从荒野中误打误撞的寻到了改变航线的移动城市。
这之后她又花了一段时间穿过了整个维多利亚,首都伦蒂尼姆的空气并不好闻,乡野的景色沁人心脾,但人们都说大公爵间的纷争愈演愈烈,和平的维多利亚或许要开始一场内战。
这些又和艾丽妮有什么关系呢?
她送给了乞讨的孩童一些食物,只觉得这片大地的苦难永无尽头。
刚来到卡西米尔的艾丽妮十分迷茫。
她的旅费剩得不多,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热潮让她无所适从,她在街头的大屏幕看了一场人气颇高的直播比赛,不能理解为什么卡西米尔热衷于把人像是困兽一般关起来互相伤害,也不能接受原本用来保家卫国的武力变成资本炒作的商品。
她的想法或许太过古朴了,她看着周围欢呼耀骑士胜利的库兰塔人群,无奈的动了动自己的耳羽。
骑士小说的浪漫情节无非是艺术加工过的美好幻想,哪怕是金灿灿又英勇的耀骑士,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嘛。
她离开了开销更大的大城市,决定去找点活干,佣兵、护卫,给修道院扫扫地,什么都行。
有人见黎博利带着剑,他们介绍了异国人如果有能力可以去做赏金猎人的工作,艾丽妮应下了,还在接任务的酒馆中听临时的同行说有个强到离谱的阿戈尔女人,背着巨大的大剑,可以切开山体,比天灾还可怕。
内陆居然还有阿戈尔人啊……
艾丽妮感慨,那些传说故事一样传闻她没往心里去,她只担心自己还能不能赚到足够的伙食费与住宿费,她的肩膀已经很久没有发烫了,她沮丧的想,大概自己已经走出了劳伦缇娜可以感知的范围。
接下来的生活乏善可陈,无非是赚钱、再用掉,思念家乡、思念恋人的艾丽妮就像无根浮萍,在卡西米尔飘荡。
直到她接下一个任务,帮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清理毁坏庄稼的害兽,手炮的火焰几乎把整只野兽烤熟,清贫的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商量该给有本事的陌生黎博利多少报酬,一位和她差不多高的小村长看出了她的落魄,送给了陌生人一个住所。
“村子附近的小山坡上有个小教堂,原本那儿有一位老年教士在附近生活,他会帮村民举行葬礼与婚礼,几年前他寿终正寝了,村里人将他埋了立了个坟,您应该是信教的教徒吧?我见您手上还拿着经卷……”
库兰塔小村长的马耳朵毛茸茸的,
“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那里。”
艾丽妮向村长道谢,她还从背包里翻出伊比利亚审判庭盖章的修士证明,说自己也可以举行教廷式的洗礼、婚礼,还有葬礼的仪式。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修士,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村民与附近的村庄的。”
艾丽妮稀里糊涂的就被纯朴的村民接纳了,她打扫那个废弃教堂,一个人拖地、清扫,补漏水的屋顶时还得到了庄稼汉子的帮忙,农民们说修士敲钉子看上去笨手笨脚的,那双拿剑与经卷的手就不要操劳这种粗活了,不如把小事交给力气过剩的库兰塔们。
直到过了半个月,她才打理好那个破败满是灰尘的教堂,搬进了隔壁小小的修士居所。
艾丽妮安顿好就开始给自己的老师写信,她想念伊比利亚,无时无刻不想回去。
她不太适应干燥的内陆,手脚会脱皮,嘴唇也会开裂,原本柔顺的头发都会冒静电、发尾结成难打理的结。
大概是思虑过重,艾丽妮一安定下来就立刻大病一场,她发着高烧缺衣少药、差点以为自己要烧死在冷清的教堂旁,高烧中她做了几天掉进大海的梦,梦中她永远牵挂的劳伦缇娜在海中等待着贼鸥的灵魂。
大概是她年轻又身体好,最终她还是在三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退了烧,啃着干硬的黑面包硬是恢复了身体的健康。
有马耳朵的小朋友前来看望她,他们担心修士的身体,也帮自家的长辈们询问有本事的alpha有没有意中人,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宗教已经不如几百年前那么古板了,并不会限制宗教人士的婚配。
“有,”艾丽妮认真的点头,好在孩子们在一位乡村的老师那儿接受过基本的教育,会说一些通用语,他们的交流没有太大的障碍。
“我有一位……伴侣。”
她思索着,吐出这个词,把村民对她私生活的探究堵了回去。
可alpha的天性又开始折磨贼鸥了。
她曾经有固定的性伴侣,早就习惯了定期与劳伦缇娜热烈的交合,突遭变故之后,来到卡西米尔的贼鸥寂寞与欲望难以排解,只能悲哀的用自己的手安抚深夜发硬的性腺,她的小小鸟似乎在认识劳伦缇娜之后有所成长——变粗了一些,可恨的本能让她对海妖的思念愈加深切,不听话的信息素也在夜间悄悄释放。
她是气味好闻的alpha,如果艾丽妮真想去寻找一位性的伴侣,那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种事绝无可能。
艾丽妮颓废的去打水清洗自己的性器。
她平时也会拜托乡间的omega教师教导自己卡西米尔语,她在女人刻意释放的信息素气味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是一场赤裸裸的勾引,可她生理上都上不了当了。
艾丽妮对这样的事实感到无奈,她想,大概自己的身体被劳伦缇娜彻底俘虏了吧。
艾丽妮在这个村庄大约住了一个月,天气转冷,在农民的口中得知了她要在卡西米尔经历一场南方的伊比利亚人从未感受过的严酷寒潮。
她去询问农民们过冬的经验,开始囤积粮食、收集干柴与加固屋子,还有农妇送给她暖和的厚被子,说是感谢她赶跑了强盗。
年轻的修士前段时间帮助村庄赶走了抢劫的歹徒,那些团伙作案的贼人见了手炮的威力完全不敢动弹,陌生的剑技与源石技艺相结合,也让他们无法招架……艾丽妮受了点伤,胳膊挨了一刀,看上去血淋淋的,农民们吓得不轻,有点医疗常识为她包扎的老师见到了她平日里藏在袖子下的疤痕,还好奇的询问她是不是碰到过恐怖的怪物,怎么留了那么深的爪痕。
修士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何气得想赶走她,她的伊比利亚语语速太快,那位老师只听懂了独居的修士想让她滚出去。
艾丽妮又难受又生气,怎么异国他乡也有人诋毁自己心爱的劳伦缇娜。
前审判官看到了桌子上还没清洗沾着人血的剑,她的心底像是压了块石头。
人类的求生本能在抵抗黎博利人轻生的念头,对家乡的信仰在阻止她把剑架上自己的脖子,她所设想的每一个自己的死相都和海怪、审判庭、伊比利亚、劳伦缇娜有关,唯独不该憋屈的死在异国的乡间。
她站起身,不顾自己发痛的手臂,决定去清洗剑上的血迹。
她还得活下去,等到她的老师消了气、等到审判庭撤回对她的惩罚。
——如果她的祖国能宽恕自己这个罪人,她爬都要爬回伊比利亚。
天气冷得艾丽妮呼吸都会从鼻子里冒出白气时,她这得过且过的生活有了变故。
她被村民请求举办一场婚礼,那位教过她一阵子卡西米尔语的老师耐不住自己的omega热潮,与一位农民结合,准备结婚。
这还是艾丽妮头一回充当神父的角色,她的卡西米尔语并不熟练,祝词都说得干巴巴的,好在没有文化的村民们并不在意婚礼上这点小插曲,来宾一个个都喜气洋洋,他们的人生大事有一位官方认证的牧师、神父、修士、总之什么都行的宗教人士帮他们举行仪式,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贼鸥看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只觉得心头发酸,她曾经有一枚订婚戒指,被劳伦缇娜捏烂了,后来她想攒钱给鲨鱼也买一对无用、好看,可以让贼鸥心情愉悦的戒指,可那些积攒的积蓄都成了她被流放之后的路费。
唉。
主持完仪式她在新人看不到的角落叹气,突然之间,她沉寂的肩膀久违的开始发烫。
她的耳羽都竖起来了,一脸惊恐。
这里是远离大海的内陆——
劳伦缇娜?!
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思念再次传递给了海的女儿。
婚礼的捧花被新娘故意丢到了她的怀中。
“修士,”
语言老师笑着看着异国的alpha,艾丽妮修士平日里忧郁又神秘,外形条件还有能力比农民们优秀太多了。
她想,只要贼鸥那个不知名的恋人不在她的身边,修士在这个乡间一直生活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一个惦记她的胆大omega撬走魂。
“你也要早点结婚哦。”
抱着捧花不知所措的黎博利人涨红了脸,她匆匆离席了。
艾丽妮回到家后坐立不安,她一想到劳伦缇娜可能离她的距离变近,性腺就硬得不行,她的劳伦缇娜、也许、正向她赶来。
这个猜测让贼鸥睡都睡不着了,她转辗反侧,想要安抚自己的性器,只能用手闭着眼睛想象海妖用私处吞没她的下身
不、不,我简直就像发情的羽兽。
艾丽妮咬着牙,撸动肉棒,缓解不了的性欲似乎在拷打她,她满脑子都是鲨鱼好看的肉体,她进行了一场又一场低贱的肖想、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安慰,这样低劣的行为都快击穿贼鸥的心灵了。
劳伦缇娜、唔、我远方的爱人……
嗅着房间里葡萄与大海的气味,艾丽妮羞愧的抽了床头的纸巾,她开窗通风,看到天上还未圆满的双月,冷风吹干了贼鸥脸上的泪痕。
劳伦缇娜……出了什么变故吗?
鲨鱼不是说过她不可能来到内陆的吗?
她怀着思念入睡,肩膀烫得她百感交集。
第二天,这个纯朴的乡野间就发生了让人唏嘘的大事。
昨天结婚的新娘死了,死因是她用剪刀戳进了自己的脖子。
艾丽妮一整夜没睡好,精神不济,她昨天刚帮村民举行婚礼,今天就要看着新娘的家人收尸、筹备棺椁,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同样憔悴的小村长。
在窃窃私语的农户间站着,卡西米尔语变得越发流畅的修士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场婚姻起于一场恶性的强暴。
对异性清心寡欲的修士拒绝一切迎上来的omega,这位人缘很好的老师名声因此受损,小孩子无心的向家长讲述这段轶闻,追求不果的事迹落在成人耳中就是另一个故事,他们觉得omega到了想要结婚的年纪,一些光棍突然感觉自己有了机会。
alpha和omega把握不好距离就会出这种事情,人性向兽欲屈服,请求验尸的修士见到了她尸体上更多遭难的痕迹。
青紫的淤痕出现在她的身体各处,触目惊心的暴力痕迹,受辱的女人还被父母要求她在名声彻底坏掉前嫁给施暴者,艾丽妮都不清楚她在婚礼上怎么能对自己笑得那样美满幸福。
“那么你们想怎么处置那个男人呢?村长?”
她与小村长聊了数个小时
没有武力值的善良女人一句没有办法,这是常有的事,堵的艾丽妮心头发闷。
她们沉默相对,修士突然站起身,拿上了自己的经卷与剑,她询问了骑警队的位置,征战骑士的军营也行。
“修士,你想干什么?”
村长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觉得修士看上去想要杀人。
“做我之前的工作,审判。
村长,抱歉,我不能安分守己的装作没看到这事,我日后可能也会为你们的家乡带来许多麻烦,我在伊比利亚接受的教育就是保护人民的安全、用律法教化民众,可萝尔小姐,我要将犯人扭送警队。”
小村长目送她出了门,在人们的围观下,修士用剑鞘痛打了犯了罪的男人,人高马大的alpha男人被抽得鬼哭狼嚎,皮实的身上被打出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她从小练剑,曾是伊比利亚最年轻的审判官,普通的农民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卡西米尔的律法与她的故乡有所不同,可强奸不管在什么国家都是重罪,修士熟练的用一根麻绳捆住他的手,要把鼻青脸肿的男人押送去警队,都没人敢上前去拦。
艾丽妮眼神扫过围观的人群,做了亏心事的人都不敢与她对视,这让她想起自己作为伊比利亚审判官四处行走的日子,受人畏惧是审判官的常态。
艾丽妮就这么拉着麻绳上了路,穷乡僻壤的,他们要走不少路,艾丽妮早就习惯了四处奔走,被她打了一顿的男人浑身火辣辣的疼,又被冷风吹了一路,很快就受不了了。
他开始咒骂修士和死者,说她们之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关系,修士才会这般对待他。
这吵得艾丽妮心烦,她拉下脸看了一眼男人,用剑威胁他可以随时杀死他,才又把人吓得老老实实。
把人送到警队、录完口供,艾丽妮在天快黑的时候才被放了行,犯人无权无势的,这是一桩明天警队上班去乡间走访调查就能定案的事件。
她拿着手电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看双月都升起来了。
卡西米尔临近冬季的夜晚比她热爱的祖国要冷上许多,出门前只吃了早饭的艾丽妮称得上是饥寒交迫,快到自己居住的村子时,她还运气很差的碰到了一场小雨。
好吧,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
冻得瑟瑟发抖的艾丽妮甩了甩耳羽上的水珠,她到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靴子上全是泥。
急忙点起壁炉、换下湿透的外衣,刚吃下一块应急的干粮,突然她的肩膀发疼,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随即是敲门声。
艾丽妮的脸色都变了,肩膀上的海妖之吻有这么剧烈的反应,说明劳伦缇娜就在她的附近。
贼鸥迟疑了片刻,才起身开门,只见门外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身材高挑的女性抱着她朝思暮想的鲨鱼出现在她的眼前,一身黑衣的海妖衣摆随风飘动,身后背着两把武器,整个人像是可以融入漆黑的雨夜之中。
“歌蕾蒂娅女士?!”
艾丽妮睁大了眼睛,她认出了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异族,被抱在她怀中的鲨鱼似乎正在做一场潮湿的美梦,她的尾巴舒缓的在空中摇晃,甩出安宁的弧度。
“晚上好,人类,不邀请我们进来坐坐吗?”
歌蕾蒂娅的说话腔调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优雅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丽妮看了这一幕整个人都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想凑近看看劳伦缇娜,可歌蕾蒂娅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让她不敢上前。
“生了病的鲨鱼并不安分,劳伦缇娜有告诉你吧,她有另一个疯子人格。”
“有说过,女士。”
“她的另一个人格出现了变动,人类。”
钻进了贼鸥小小的巢穴,歌蕾蒂娅把睡美人放在了房间内唯一一张床上,她解开鲨鱼湿漉漉的衣服,接过艾丽妮递过来的湿毛巾,细致地帮赤裸的鲨鱼擦干净身体,这一路上她们风尘仆仆,可没少受风沙的折磨。
直到她把小美人鱼擦干净、盖好被子,她才坐下来,高挑的海妖一个人就可以坐满整张单人沙发,她翘着腿,环着手,比艾丽妮还像这个房子的主人。
艾丽妮担忧的看着劳伦缇娜的睡颜,她都在担心鲨鱼是她过度劳累幻想出来的,她还伸手触碰劳伦缇娜的脸,温热的触感让贼鸥身心都被难以言喻的感情淹没。
眼中的泪水将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艾丽妮才发觉自己的情绪失控,她慌忙的开始擦眼泪。
“黎博利,你还真是多愁善感。”
“……抱歉。”
歌蕾蒂娅撑着下巴,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种小情侣久别重逢的场景,陆上人并不可信,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矮小的黎博利与鲨鱼接触,还是因为有劳伦缇娜的保证,她的小鸟并没有队长想象的不堪。
“我们一般把鲨鱼的另一个人格喊做幽灵鲨,人类带给她的折磨直达骨髓、无法根除,她时常疼得奄奄一息;没发病的幽灵鲨则是个胡乱使用暴力的疯子,认为自己是侍神的修女。”
歌蕾蒂娅顿了顿,她见到鲨鱼睁开了懵懂的眼睛,可背对鲨鱼听自己说话的黎博利人并未发现。
“自从定期清醒的劳伦缇娜发觉你没有死,还跑得越来越远,另一个她的行为就出现了异常。
幽灵鲨喃喃自语,说有人在遥远的土地上呼唤她,她开始频繁的逃离海洋,我把出逃的小疯子抓回大海数十次,直到清醒过来的鲨鱼向我请求——帮助她、让她去她心灵与肉体都向往的地方吧。厌倦了一直抓人的我便带着她踏上了干燥的旅途,我们通过那个海妖之吻来寻找你。
黎博利,你也太能跑了,深入陆地使我们的鳞片与皮肤遭了大罪,劳伦缇娜还是头一回这样虚弱。”
鲨鱼爱上了她陆上的情人,多么令人无可奈何的事实。
不过这两位凑到一块儿后面的事她就不太想看了,想想都头疼。
歌蕾蒂娅站起了身,背上自己的长槊
“我出门觅食去了,劳伦缇娜,你想要河鳞吗?”
“要,那是陆地上少有可以下咽的食物。”
“诶?”
这时候的艾丽妮已经动弹不得了,她被直起身的劳伦缇娜抓住了肩膀,稍一用力,她就摔在了海妖的胸前、跌在了床上。
歌蕾蒂娅见了这一幕无奈的别过了脸,她出了门,还贴心的帮她们把门关好。
“找到你了,”
她说着,眷恋的亲吻了鸟儿的脸,一脸满足的凑近嗅她的气味。
“小鸟,趁我现在还清醒,来点久违的运动怎么样?”
完了,看着劳伦缇娜这张漂亮的脸,艾丽妮又想哭了。
不成器的黎博利点头说好,她主动的吻热情又虔诚。
海潮与圆月带来的伴侣此刻就在贼鸥的身边。
受够了相思之苦的艾丽妮再也不想与劳伦缇娜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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