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伊莉雅返回人偶森林,月亮已经升起,很快隐于密林的枝叶中,光线也黯淡起来。伊莉雅放下兜帽,两根鲜红色呆毛欢脱地弹起,“赫德尔!”,伊莉雅抬手按在悬浮在空中的契约书,应声之下,身旁树干亮起一圈法阵,从中跳出一只哥布林。
“带路。”
“嘿嘿,主人又召唤小的了,明白。”
这只哥布林传自伊莉雅很小时候的老师,有一天伊莉雅跑出去玩,追逐森林里的一只野生的暗元素精灵,结果迷失在密林里。伊莉雅坐在地面纠缠着的树干上轻声啜泣,惊得消失的黑色小豆芽钻出来,瞪着圆圆大眼睛盯着。最后老师找到她的时候,伊莉雅都快成泪人了。
“它叫赫德尔,是一只森林哥布林,与它签订契约,你就再也不会迷路了。”
这声音有些模糊,伊莉雅尽力不去忘记,那天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了。
“主人,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
“主人,我跟你说啊,我们老家洛兰,那里有特别鲜美的野生草莓,可惜啊,离这里太远,没法带来。对了,我的同伴投石哥布林,又送走一批菜鸟冒险家……”
伊莉雅跟在哥布林身旁,听着絮叨,并不说话,心情平复了很多。
四周扭曲的树枝四处盘绕,夜色渐起,为它们蒙上一层可怖的面纱。伊莉雅觉得不太对劲,这路似乎是无止境的,她示意哥布林停下。
“不可能,回去的路我记得很清楚。”
“不,你没记错,但我们可能进入结界了,你先回去。”
“主人,你,小的… …”
伊莉雅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接着解除了召唤,“啪”得一声,哥布林消失了。
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战斗,哪怕是魔力增幅下变强的哥布林也无法应对。
结界,这不是普通魔法师有能力做到的,看样子还是一个范围覆盖极大,连她也没轻易察觉的结界。据说人偶森林的深处是禁忌之地,就连佧修派也不敢轻易踏足。她原本只打算在森林边缘逗留,没想到还是被拉入结界。
一层层黑色荆棘缠绕着歪曲的树木,黑暗的阴影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鬼火一般跳动着,一条狭长的路出现在伊莉雅脚下,她每向前走动一步,身后的路就被荆棘藤蔓覆盖,前方阻挡的树木也会自动避开让到一侧。
元素精灵的气息无法吸收,看来元素气息被支配了,伊莉雅并不慌乱,“黑暗骑士桑德尔,牛头王库鲁塔。”
“欢迎来到人偶森林,”天空的黑色迷雾中响起一阵清脆可爱的声音,“剧目演出就要开始了。”
“龙之庇佑!”桑德尔举起大盾,开启防御光环领域。伊莉雅触摸骑士的盔甲和牛头王的斧柄,将蚀灌入其中,一层黑紫色薄幕很快覆盖召唤兽全身。
原本纠缠的树木突然分散开,让出一大块空地,幽暗的灯火亮起,跑马灯一样蔓延开,前方阴影中亮起一块由荆棘藤蔓搭建的舞台,拉开帷幕,舞台中央
是一只缝着补丁的棕色玩偶小熊,小熊的四肢突然晃动,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你好啊,可爱的魔族女孩。”小熊突然发出声音。
这声音像是女孩捏着喉咙发出的,这个场景下,虽然有些诡异,倒是带着几分俏皮。
“什么人?”
“不要这么冷淡嘛,赫萝会伤心的。”
赫萝?怎么感觉有些熟悉,伊莉雅觉得惊奇。
“舞台演出第一幕就要开始了,请好好欣赏。”
小熊掀起一块红布包裹住自己,一下子消失不见。舞台中央突然出现一个玩偶女孩和一群其他人偶,他们在一起欢乐地舞蹈,但很快有一只人偶倒下了,其他人偶纷纷四散逃离。
玩偶女孩找不到玩伴,于是她牵起一只破旧的小熊,小熊扭曲着动起来,女孩很开心,她们一起舞蹈起来。这份开心很快消失了,一群各种着装的玩偶大人围住女孩和她的小熊,大人投掷各种东西,小熊挡在前面,很快变得破旧不堪倒下了。
玩偶女孩很生气,把那群玩偶大人通通变成了玩偶玩具,用他们的身体修复倒下的小熊,于是他们又可以在一起舞蹈起来。
第一幕,完毕。
先前消失的小熊突然从天而落,“玩偶女孩和她的小熊并没有永远快乐下去,更厉害的家伙要来破坏她的快乐,接下来请欣赏第二幕演出。”
伊莉雅站在龙之庇佑的领域里若有所思,她是这里唯一的观众。
火焰,到处都是火焰。玩偶女孩的小木屋毁了,她只好带着听话的小熊离开了原本居住的地方。背景切换了很多,在广场,在浅析地,在峡谷,在荒原,玩偶女孩在的地方,就有人倒下,她的诅咒影响了周围,于是她离开了。在纷争战乱爆发后的战场,玩偶女孩让倒地的人们站起,一起舞蹈一支。荒野中死人和玩偶的狂欢,看起来有些荒谬和恐怖。狂欢随着站起的人而开始,也伴随着挨个的倒下而结束。
没有人敢靠近她,没有地方能容纳她。
最后场景切换到遍布荆棘的黑暗森林,这里的食人草木的荆棘簇拥欢迎着玩偶女孩,为她带上荆棘的王冠,并成为她的武器,而玩偶女孩将擅自闯入者变为玩偶,把想要清理森林的人关进禁忌的结界木屋。啊,这里就是她的新家了,一个不用漂泊的家。
第二幕,完毕。
这幕剧场看起来有些恐怖,但伊莉雅却感到有些悲伤。她记起这个名字了,多年前,诅咒玩偶事件中的主角,被多个组织讨伐,本来以为已经消失在火海中,没想到如今已经成为禁忌的人偶森林的主人。
存在本身有错么,也许没错,也许有错,或许我们本就是一类人吧,伊莉雅心想。
“成为我的人偶吧,这里有很多朋友哦。你会成为最漂亮的人偶的。”舞台中传出声音,“来这里一起舞蹈吧。”
真是莫名其妙,伊莉雅心想,还没问我同不同意呢。“我拒绝,我们可以谈一谈。”
“人偶不应该说话,该招待客人了,疯疯熊。”天空传来声音,舞台上破旧的小熊膨胀着变大,一步一步朝伊莉雅走过来。
牛王库鲁塔挥舞着巨斧挡在伊莉雅身前,咆哮一声冲上前去和巨熊角力。库鲁塔的巨斧上附着黑紫色蚀,巨熊抵挡住横扫的斧子,手部却被传递来的黑雾蚕食,只能吼叫一声奋力推开巨斧后退几步。
另一边,伊莉雅周围一圈一圈的火焰像蛇一样蔓延过来,也只能停留在骑士开展的守护领域外面,一些黑色荆棘藤蔓突破领域伸进来,桑德尔挥出一道剑气将其斩断。
“呦,可以啊,实力不错嘛。”
巨熊踉跄后退几步慢慢变小,跳上剧目舞台消失了。黑色的荆棘变得粗大一层层堆叠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笼子,将伊莉雅和整个庇护领域困在其中。桑德尔交错十字剑气斩碎了一片荆棘,很快又围上来一圈。
“荆棘樊笼,还有这人偶剧场结界,从内部不可能打开,你逃不出去的。等你没力气了,我在把你变成我的人偶。”
“请听我说,赫萝。”
“叫我小魔女大人,如果你能逃出来,再说话。”
“没办法,”伊莉雅拿出支配之鞭,开始默念着什么,无形的气息蔓延开来,两根鲜红的呆毛开始颤抖。
她并不想用那一招的,但是赫萝说的没错,这层结界确实很强,加上樊笼的效果,几乎无法从里面突破。不过,伊莉雅的契约可不止如此。
“抱歉了,赫萝。”
德拉里昂,黑月之蚀!
泰拉星的强者们都注意到月亮闪烁了一下。下一刻,从魔月上射下的蚀块击中了哈林边缘的人偶森林,引发了巨大爆炸。这团黑紫色的炮弹直接洞穿结界,在爆炸后散开碎片。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大片扭曲的树木,蔓延在地面的迅速蚕食了樊笼外层的黑色荆棘。
天空中的迷雾消散了,露出稀疏的星空,结界破碎了,荆棘樊笼也被侵蚀,大片荆棘或被蚕食,或自行退缩。
伊莉雅感到一阵眩晕,直面德拉里昂这种宇宙星球级别的意志还是太消耗精力和魔力了,骑士和牛王的契约连接都有点松动了。她循着魔力的气息追踪前进,在一片稀疏草木的空地,看到坐在地上的黑色洛丽塔装扮的小魔女赫萝。
赫萝抱着玩偶小熊勉强站起来,“不错嘛,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让本魔女大人这么狼狈的呢,你叫什么名字?”
“伊莉雅。你终于记得问了。”
“伊莉雅,真好听,不过可别以为打倒我了,你还是会成为我的人偶。这个距离,你已经中诅咒了,虽然我也不想,但是谁叫你打破结界呢。”
“结界的作用原来是这样啊,身负诅咒的光环么,”伊莉雅继续向前走靠近赫萝,这个女孩儿也是一个魔族人,看样子不比自己大多少,天赋异禀却因为无法控制的诅咒光环被讨伐。
赫萝有些惊慌后退了一步。
“喂,别靠近我,会死的。”赫萝大声说道。
“别担心,这影响不到我。”还有一句伊莉雅没有说出口,我背负着更大的诅咒。她又开口道:“我不会成为你的人偶,不过,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赫萝显然有些诧异。
伊莉雅感到身体有些异样,沟通德拉里昂让寄宿在身体的蚀提前不安分起来,“抱歉,我得先离开了,”说完,回头跑开。
“喂,你这家伙真奇怪,本魔女大人还没同意呢,接着。”
赫萝扔过来一个玩偶,伊莉雅一把接住。是一个小兔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但蕴含了强大的魔力。里面有什么东西,伊莉雅读取其中的魔力信息,得到一个坐标,是这个森林的一处坐标。
这样到底对不对呢,说出做朋友这句话,这是几年来的第一次,也许是寂寞了太久,也许单纯觉得对方和自己相似。
“弗利特!”伊莉雅呼唤出小火龙,这只有着巴卡尔血统的红色小龙,如今长大了不少,不过它的力量还没有成长到足够的强大。小火龙趴在地面上,等待主人的骑乘。伊莉雅施展魔法,用蚀覆盖表面让小火龙与月光融为一色,低空掠过森林,飞向哈林这一边的银湖之畔。那里有她曾经居住过的小木屋,并且位于人偶森林的外侧,属于人迹罕至的地方。
龙之战争曾为魔界带来巨大的破坏,巴卡尔作为魔界公敌,拥有它血统的弗利特的秘密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伊莉雅一般很少让弗利特现身。
在这个小木屋,伊莉雅与不安分的蚀的对抗战争开始,并静静等待月蚀之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