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魔男与薇拉正站在大陆最南端的悬崖上。
他们在等一位共同的老朋友,刚刚释放的魔法信号从龙岛就能看到,这位老朋友只需片刻就会抵达。
很快,巨大的身影遮蔽天空,伴随着强烈的气流,一头双足飞龙在两人面前缓缓落下。
“薇拉,凯恩斯,我的朋友们,许久不见。”
庞大的龙头口吐人言,但两人并没有丝毫的惊讶。
“小飞飞~你长得这么大了啊!”
薇拉上前亲切抚摸着飞龙的头;
“是啊,可惜现在不能让你和以前一样抱着我的头。之前听说你被混沌大君的诅咒变成了雕像,看来凯恩斯先生终究是成功了,真是太好了。”
“我听他说你也过的很好呢,家庭也很幸福。”
“一切都好,父母和孩子都很健康。”
“呦,小飞飞!”
魔男的大嗓门响起,男人拍了拍身旁放着的两个巨大酒桶;
“丰饶镇特产的上等葡萄酒,一桶送你的,另一桶是给奥德修斯的见面礼。”
“感谢凯恩斯先生的好意,我的那份会慢慢享用。”
下级飞龙大多没有名字,也不能使用魔法和吐息,更不可能化作人形,但小飞飞是个例外。
在希里奥斯宫廷中从小成长的它有名字,甚至懂得非常多寻常百姓不懂的贵族社交礼仪。
在混沌战争期间,尚未成年的小飞飞极为勉强的载着三人飞一段停一段,尽最大可能的协助精锐小队快速奔袭各处需要支援的战场,可以说是三人小队中贡献不输于任何一人的第四个隐藏存在。
决战之前,小飞飞告别了三人和抚养过自己的希里奥斯王室,淡泊名利的它并不追求在人类社会的地位,孤身返回了龙岛。
龙岛并非只有龙,也有大量的本地人类和其他生物,人类大多出海捕鱼为生,而龙类也会定期狩猎大型海怪作为食物,双方偶尔合作,算是全大陆为数不多的跨物种共生关系。
在混沌入侵期间龙岛也险些遭遇过混沌魔物的侵染,然而尝试从上空接近的飞行魔物只是被始祖黑龙奥德修斯一个喷嚏就全数震成了碎片,因此龙岛尽管不是一个国家,但一直维持着相对独立于大陆之外的状态。
至于奥德修斯,则是全大陆最古早的黑龙,据说其寿命比整个阿斯兰大陆更加久远,也是所有上级龙族的父亲。
“所以就是你个臭小子上了我最小的女儿爱思海琳?你他妈知不知道她才是个三千岁的孩子?”
这就是始祖黑龙奥德修斯见到魔男凯恩斯和薇拉的第一句话。
巨大的黑龙神殿内,高高在上的始祖黑龙,全大陆最远古的存在,开口就是身为父亲的兴师问罪。
“那孩子心思单纯,感情又细腻,我看着她从一个蛋破壳爬出来的时候心都化了你懂么?我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都给了那孩子,结果她自己跑到雪山去生活不到一千年,就被你个小混蛋给上了?”
一旁的薇拉已经看傻了眼,原本以为会是很正规的觐见流程但只要跟着这家伙不管去哪里气氛都会被带歪,就连传说中的始祖黑龙奥德修斯不例外。
“那啥,不好意思哈,当时看那孩子太可爱了没忍住,这不给您带了桶酒赔个不是来了嘛?”
即便是魔男面对始祖黑龙的压力也有些发憷但好在没忘记客套,但黑龙反而更加生气:
“我他妈的不想吃你给的东西!你知道去年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给我吃什么吗?”
“额,不知道。”
“是冰棍!”
“那不挺好的?小海琳是冰龙来着……”
“和你的鸡吧外形同款的。”
“吃了?”
“吃!当然要吃!女儿给爸爸精心准备的东西怎么能不吃!”
“……”
薇拉的三观再次受到颠覆。
和上古元素精灵称兄道弟也就算了,能让全大陆最古早的传说级存在始祖黑龙奥德修斯吃上和自己鸡吧同款的冰棍,身边的男人某种意义上已经超神了。
“好吃吗?”
然而魔男还在瞎逼逼,哪怕是薇拉都已经看得出黑龙此时的血压已经快要爆满了。
“女儿给爸爸做的东西都是好吃的,但这不妨碍我他妈今天非要干死你不可!”
巨大的龙爪向着魔男头上重重拍下,魔男迅速举起石盾硬接一发,轰的一声双脚已然插进地里。
见此情景,薇拉立刻拔剑指向奥德修斯。
“小姑娘你闪开,这事和你没关系。”
“我现在是他的队友,您要和他打,这事就和我有关系。”
薇拉站在魔男身边,一步不退。
奥德修斯收回龙爪,金色的瞳孔仔细观察两人一番:
“行,我懂了,既然这样你们俩就一起去给我死吧!”
巨大的黑龙扬起头,大嘴中纯黑色的光满不断汇聚起来。
伴随着黑龙力量凝聚,整座神殿,连同着半座山头都开始震动,石块和瓦砾时不时崩落下来,但此时魔男已经没有闲心顾及其他。
“卧槽他认真的,你快闪开!”
“我不闪!”
薇拉丝毫没有撤退,反而挥出剑势,四种光芒浮现在少女周身缓缓流转,伴随着少女手中细剑的舞动不断交错融合,剑身上渐渐浮现出与能量密度丝毫不逊色对方的白色光辉。
然而黑龙的蓄力动作更快,黑色的烈焰已然向着二人袭来,在两人的视线中急速的扩大,如夜空般吞噬了一切光芒。
魔男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他将盾牌用力插入地面,高喊道:
“六大精灵都给老子撅起腚来干活拿最牛逼的钢铁城防给老子罩住!钢城!”
巨大钢铁城防虚影浮现,晦暗且致命的黑龙吐息喷射在城防的障壁之上,却不能再前进一丝一毫。没有实体的城防如同激流冲刷下的石柱一样纹丝不动。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了黑龙的细长的脖颈。
巨大的黑色龙头轰然落下,甚至将神殿地面砸了一个大坑。
“卧槽吓死老子了,这回是真的差点没了。”
当啷一声,细剑落地清脆的声音响起。
魔男赶紧转头看向薇拉,确认她的情况。
然而却看到薇拉双眼死盯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一行清泪从少女的脸颊上缓缓流下。
“是你……真的是你!”
“什么是我?”
“你就是夏尔!你别装了!”
“啊?我没装啊?”
泪流满面的少女冲上前疯狂捶打着男人的胸膛:
“你就是夏芙拉!钢城的夏芙拉·洛伦斯坦!每一个神恩战士的绝技都和灵魂绑定绝不可能有错啊!你刚刚用的那就是钢城,我都看过无数次了,不可能有错!”
“啊?这样的吗?”
魔男依旧一脸懵逼,然而薇拉的哭喊声还没有停歇:
“从以前你就是这样子!和我一起洗澡的时候会露出奇怪的表情往我身上贴!洗衣服的时候偷偷闻把我的内衣在脸上蹭,还闻我的内裤!一起睡觉的时候动手动脚,还趁我睡着以后偷偷摸摸亲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全都知道!”
“等等,闻内裤的事情老子没干过啊!”
“咱们第一次见面不到一个星期你就干了!就在卡斯特要塞里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把换洗的衣服交给勤务兵然后你说要替他去送洗之后把脸埋进筐子里吸气,还翻出我的内裤贴在鼻子上闻我在帐篷里全都看到了!”
“卧槽这么变态的吗?”
旁边传来一句吐槽,但被薇拉下意识无视。
“还有上次在弥尔顿火山温泉洗澡的时候,你一边说着‘小薇拉发育的怎么样啦?让我看看!’之类的鬼话一边往我身上贴!还摸我的胸!”
“这画面可太美了……”
一旁的吐槽还在继续。
“还有!每次赶路时轮到你守夜我和爱伦坡睡着以后你就一边摸着我的脸一边傻笑,说什么‘小薇拉真可爱,战争结束就把你带回家好好疼爱’之类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全都知道!”
魔男:“……”
“我不会原谅你!我说什么也不会原谅你!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站在广场上看着人来人往,就为了再见到你一次才一直坚持着没有疯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魔男凯恩斯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薇拉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到声音逐渐微弱,到最后变成了恸哭,刚刚薇拉说的每一件事情他都没有记忆,但却又似曾相识。
男人伸出手抱住少女,直到许久之后哭声渐渐停止。
一旁的黑龙身体抓起龙头放在脖子上,伤口瞬间愈合。
黑龙转了下脑袋,确认无碍。
“你俩吵完了我可以说句话不?”
薇拉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黑龙。
“那就听听我这个长者的意见?”
两人点头。
黑龙化作人形,是个有黑色长发,身穿印有龙形纹样礼服的中年俊美男子。
“你们来之前应该也听说了我的全知之眼能洞察世界上所有的真相。能干掉我一次小姑娘你的实力之强大已经足以站上全大陆的顶点,不过你的内心还不成熟,需要我这样的长者来教你一些人生经验,随我来吧。”
“额……没问题吗?”
魔男出声发问;
“当然没问题!没有人比我更懂情感咨询!”
黑龙化形的男人拍着胸脯,显得志得意满;
“我是说你女儿那边……”
“这个啊,能挡下我一发湮灭吐息你的实力我也认可了,是配得上我女儿的男人!”
“刚刚那一发大概啥程度?”
“大概是混沌大君来了也就坚持个半秒的程度吧,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黑龙男子豪爽的笑容,魔男暗暗流下冷汗。
如果不是自己紧急关头领悟了钢城的用法,恐怕自己和薇拉已经被喷的灰飞烟灭了。
好在龙族一向是讲究绝对实力的存在,自己和薇拉的实力如今都被奥德修斯认可,在对方看来两人已然算作是朋友。
帮朋友做情感咨询也是理所当然的。
很快,三人在阳台石桌上落座。
桌上放着龙岛特产的生鱼片,清凉的海风吹拂,时不时传来几声海鸟的鸣叫,画面舒适惬意。
奥德修斯亲手为两人倒上刚刚收到的高档红酒,之后话题开始。
“先从男方开始吧,凯恩斯先生,请问薇拉小姐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是老子的女人。”
魔男抱着胳膊,面色纠结。
“您之前旅行大陆十年,经历了无数险境只为将薇拉小姐解封又是因为什么呢?”
“唉……这得让老子想想……”
魔男皱起眉头挠着脑袋,表情更加扭曲;
“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老子第一次见到以后就觉得,这个雕像似乎在哪里见过,是活的。”
“嗯,然后呢?”
“然后就觉得说什么也要把她救出来,如果没做到的话可能将来老了躺在床上会后悔一辈子的那种感觉,你也知道老子是个佣兵,无利不起早的人,从干这行开始过的就是浑浑噩噩拿钱办事的日子,突然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感真的是头一遭,就觉得不论如何也要做,于是就做了。”
“好的,从我现在的视角看来这可是感人至深的故事呢,不过还需要慢慢梳理一番,接下来是薇拉小姐。”
“我在。”
薇拉此时气息已经平复,但不断揉搓的手指显出少女心中依旧不安。
如何看待夏芙拉,如何看待凯恩斯,这些问题薇拉心中尚且没有答案,但黑龙奥德修斯开口询问的并非这类问题。
“请问你被封印成为雕像时的感受是怎样的?”
薇拉从未对任何人谈起成为被封印时的感受。
因为这是她人生中最为痛苦的体验,没有之一。
“最初的时候感觉并不是很痛苦,只是全身不能动,耳不能听目不能视,但我的第六感还很正常。”
“封印并非死亡,你的灵魂一直保持着活性。”
“是的,我能感受到身边人来人往,也能察觉到日出日落,所以最初的几年,我每天都在数,一次日出一次日落,心里不停地重复那个代表日期的数字。”
“对于常人来说,恐怕几天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是啊,大概是第二年开始,我就开始感受到杂念了,有时候感觉身上好痒,却不能伸手去抓一下,而且再后来又过了几年,会感受到广场上有时聚集起人群,然后人群中央会爆发出极为痛苦的熟悉的气息……”
“想必那就是人类当下最热衷的魔女处刑了。”
“是的,在他第一次带我回到艾斯菲特城,见到萝丝和莉娅姐妹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一直以来那种痛苦的灵魂嘶吼声是什么。”
说到此处,少女的双手手指已经攥的发青。
魔男拉过薇拉的手,用大手攥住轻轻抚摸,直到她平复心情。
“再之后,想必您已经放弃数日期了吧。”
“是的,被封印二十年以后我就不再数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睁开眼睛的时候会见到夏尔和爱伦坡的样子,可是她们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了,一开始是声音,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想不起她们的声音是怎样的,接下来记忆画面里的相貌也模糊了,到最后我就只记得名字,心里不停的默念……”
“原来如此,是名字构建的羁让你的灵魂未曾褪色,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