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博士小心翼翼地避开战斗,尽管不想承认,但没有安洁莉娜保护,在这里他寸步难行。海嗣无差别地攻击着,强盗却向自己的同类举起了刀,面对狂风寒雨一行人更是无处可逃:“真是的,现在好了……真是指望不上这种人。”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安洁莉娜,博士便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少女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男人却丝毫不领情——发丝与血液一起结成了块,肮脏的泥土干在了脸上来不及清理……
博士凝视着安洁莉娜的面庞,眼神中有着一种复杂情绪,好似在看着一只可怜的小动物一样,但却没有丝毫同情。或许,他从心底便不认为这一切有自己的错误——身为泄欲工具,她现在让自己提不起兴致,而作为干员,也失去了作战能力。
“去死吧,要是有煌啊,迷迭香啊,凯尔希啊什么的,何至于像现在这样,真是扫兴极了!”
低声咒骂着,反正身旁少女正在熟睡,自然是听不到自己这番言辞:“恶心,恶心死人了,先是海嗣,然后又是萨卡兹,运气还那么差,现在这个东西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嗯……”
少女的声音传入博士耳中,让他不由得一惊,连忙闭上了嘴,转眼向安洁莉娜看去——她睡得正安稳,方才应当是梦呓。这也让博士松了口气,毕竟以后还要“用”到,如果现在被发现的话可就糟糕了。
“要,保护……安洁莉娜,保护……博士……”
“不,不离开……”
少女嘴唇翕动,真情的呓语流露而出。双眼轻合,修长的睫毛微微有些颤抖,不得不说即使是落得这般田地,细节处她还是那样精致。而听到如此话语,博士欠了欠身,向旁边稍稍挪去。或许自己确实是成功了,安洁莉娜已经离不开自己了,可不知为何此时却兴奋不起来——或许自己喜欢的是那个开朗活泼充满元气的JK少女,而并非躺在这里需要自己照顾,和废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安洁莉娜吧。
站起身,掸掉大衣上沾着的尘土,博士向山洞外走去。不过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阴冷潮湿……他早就怀念起罗德岛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了,如果不是这次外勤任务,恐怕自己还让白面鸮好好侍奉着肉棒呢。
“真是的,费力不讨好,还白白损失一个玩具。”
视线漫无目的地转移着,博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看向哪里。总之,现在浊心斯卡蒂还没有寻到踪影,海沫更是不知道躲在哪里,一想到这些,他不禁再次咬了咬牙,又将头摇了几下:“亏死我了,这下好了,亏死我了。”
看着云翳遮天蔽日,博士不由得长叹口气,不知为何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的想法自心底萌生:“如果把安洁莉娜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说不定还有回去的机会,现在她完全就是累赘……带着她的话,我们都得死在这里。”,这样想着,博士转头看向刚刚避风的山洞——少女被笼罩在阴影之中,但隐约还能够看到她那蜷缩着的姿态。
“对,扔下她之后我回去还能好好享受一番。”
想着白面鸮那柔软的口腔,湿热的吐息,虽然言辞始终总是带着些许冒犯,但是却又是一种别样的刺激。随后,博士又看了看安洁莉娜:“但是要是带着这玩意,非得都死在这荒郊野外不可。”,随后,他又向外面走了几步,仿佛是要与沃尔珀少女彻底划清界限。
“再等等,我就撤退,反正她神志不清,一时半会估计也醒不过来。”
用手摸了摸胡子,男人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反正,反正死了就死了,也没人追责。大不了就写一份报告,说她在战斗中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反正也快了。”,将一颗石子踢进水中,仍然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正当博士盘算着究竟要怎样解释时,忽然,通讯终端传来了消息。
“一批支援物资已经到达最近的安全屋,你需要决定这批物资是由后勤部门转运还是由你麾下熟悉周边环境的干员接收。”
简短的任务通讯,却给了博士启迪:“天助我也啊,正好把她派过去,要是命大活着到了安全屋,那正好让那帮干员帮一把,看看是给这东西带回去还是怎么着。如果运气不好……那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博士转过身朝方才那个山洞走去,加快脚步,不一会他便又站在了少女身边。安洁莉娜侧颜宁静而安详,完全没有任何痛苦与挣扎的迹象,仿佛一路上受到的一切苦难是泡影一般,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这也让博士心中有了一些“安慰”,看来自己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太过火。
“欸,安洁莉娜,安洁莉娜?”
“醒醒,有任务了,喂,安洁莉娜。”
听到熟悉的呼唤,安洁莉娜缓缓睁开睡眼,视野渐渐清晰,博士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为何,一种安全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仿佛一瞬间找到了依靠。用有些发颤的手揉了揉眼,她强忍着肌肉疼痛与无力,尝试着坐起身来。如果不是容颜依旧,现在她这副模样比起少女,更像是步入暮年的老妪一般,失衡而迟缓……
“附近安全屋有一批物资,你去接应一下,地图发送到你终端上了。”,说着,博士随手递出了一根树枝:“哎,看你这样子,给你找了根拐杖,试试能不能用。”方才他从路旁看到了一根半人高的树枝,便顺手带了过来,没想到真有了作用。
倚靠着它,安洁莉娜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刚刚要尝试向前走几步,却因为一个踉跄而再次停了下来——全身的重量全都交付给了那根树枝,而那并不粗壮的存在自然也发生了明显形变。即使是这样,少女还是一步步地向前挣扎着,在快要走出洞口时,缓缓回过头……
“再,见。博士……等,回来,我,等我。”
想抬起手道别,可却也无法做到。于是,安洁莉娜便这样心存遗憾地走上去,去往安全屋的路——或许会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与博士一把?她不知道自己脑海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毒素影响,那敏锐的思维也已经被磨灭,就连简单的问题分析都难以做到。不过,即使是这样,少女还是坚定地向前走去。
跌倒,爬起,意识蒙眬中安洁莉娜已经记不清一路上自己被绊倒过多少次,岩石与荆棘刺破她的皮肤,污泥与血渍污染她的身体。一步步向前挣扎着,沃尔珀少女知道目标始终在前方——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不知上天是可怜还是嫌弃她,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海嗣或者强盗袭击。慢慢走着,木杖原本带着锋利木刺的那一端已经被磨平,而少女手上也被那粗糙磨出了水泡与茧子……她能感受到痛,但不多。比起疼痛,安洁莉娜心中更多的是对于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憧憬与希冀。
可能正是这样的精神信念支撑着她走到了这里,说来也奇怪——明明少女是那样依赖博士,可却又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能够在这条苦难之路上走到这里。或许,要是用这个问题询问清醒时的安洁莉娜,她便会说“这是因为博士”。如今,言语、行为,安心院无法去思索背后所蕴含着的深意。
挣扎着,终于,安洁莉娜走到了安全屋门前。那扇门紧闭着,抬起手想要去叩,可视线却再次模糊。寒冷、混沌侵袭着她的精神,少女已经撑了太久太久了,她那残破的躯体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毁灭。即使有着再坚强的意志,可在如此磨难面前,留给她挣扎的空间又能有多少呢?
“不能,这样——这里……”
最后,安洁莉娜用尽力气,她清楚自己的使命,即使思维再混乱,也没有忘记过博士还在等待着自己。因此,即使是跌倒,撞到门上,无论如何也要让里面的人知道——毕竟,这或许也是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于是,少女轻柔的身体好似落叶一样,向前倒去,肩膀与头重重地砸在了那扇门上,发出了一声闷响,渐渐滑落,双膝跪在地上,被坚硬的石子划伤。
“嗯?怎么回事?”
这样异常的声音很成功地引起了屋内驻扎人员的注意。
白发少女将手中所执的那杆笔放下,从桌前站起身急忙地向外跑去。推开门,安洁莉娜彻底地倒了下来,脸紧贴着土地,手搭在了对方鞋面上……而看到眼前场景白发少女不由得心中一惊:
已经被折磨到看不出人形的沃尔珀,本应柔顺带着光泽的橙红色长发如今一绺一绺地粘连着,甚至被泥染成了棕灰色,显得那么肮脏。从衣服,或者说是一块裹体破布的孔洞中能够看到那瘦骨嶙峋千疮百孔的躯体,汗水与尘土和成泥紧紧地粘在了那本该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一块块淤青,一道道血痕,这样的伤可谓触目惊心。
安洁莉娜手又再次抬起,向前探着,在空中微微颤抖着想要引起谁的注意,用尽全力半睁着眼,她橙红色眼眸中映射不出光影……
海浪,拍击着礁石,激起巨浪。阴云,笼罩了天空,遮去阳光。
狂风,席卷过大地,带来寒凉。冷雨,渗透进土壤,滋养蛮荒。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与其说是悲惨,白发少女感到了一种莫名悲壮。她简单确认过移动并不会加重安洁莉娜身上的伤后,才放心将她抱回了安全屋中。少女并没有丝毫嫌弃,毫不犹豫地将安洁放在自己床上,随后帮她盖好了被子。迅速做了些检查,确认过真的只是体能透支导致昏迷过后,她才放心地从床边离开,向壁炉里添了些燃料。
室内本就温暖,不过,因为安洁莉娜的到来,气温又升高了些许。
回忆着方才检查的情况,白发少女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将葡萄糖水送到安洁嘴边,确认了她一口一口抿下去,白发少女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为什么罗德岛会派她来接这个委托,不……比起这个,为什么这女孩会伤成这样……”
一边用热毛巾为沃尔珀拭去脸上的污垢,她一边喃喃自语道。虽然这里有海嗣出没,可却远没有如此致命,而少女身上伤口似乎也并非完全是海嗣所致。刀伤,殴打……如果是强盗,以罗德岛博士的才智,怎么会不懂得躲避?正当她在脑中设想着种种情况时,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打断了思绪。
“因,为,博士……安,保护。”
很明显,是安洁莉娜听到方才白发少女的自言自语,于是便轻声说着——即使是几个音节,也用词汇努力地拼凑出了心中想法。睁开眼,安洁便看到了对方的容颜,在灯光映照下,少女恍惚宛若神话中天使那般——奶白色发丝静静垂下,好似瀑布那般顺滑,而一双琥珀色眼眸之中满溢着关切与温柔。“美好”,不知为何,安洁莉娜脑海中出现了这个词。
“那也不应该啊……不应该成这个样子的……”
对照了一下通讯终端上的反讯,她试图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是罗德岛派来领取补给的干员安洁莉娜——虽然特征没错,但眼前情况确实特殊,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你是叫安洁莉娜对吧,罗德岛辅助干员?”
听到白发少女轻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安洁莉娜侧过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虽然意识还是那样混沌,肢体麻木的症状好像也并没有缓解,但不知为何,她感到现在自己似乎比方才要好上太多了,至少不再那样寒冷,挣扎着的躯体也得以休息。
虽然那样点点头并不能证明自己身份,但此时比起罗德岛干员,沃尔珀少女更是一位伤员:“行,我是月玹,接下来我会负责照顾你。有关你的情况……嗯,我和罗德岛反应一下吧。”
说罢,月玹拿出自己的通讯终端,打开了罗德岛外勤办事处界面,开始向罗德岛汇报:安洁莉娜状况欠佳,该干员急需静养以及康复训练,请暂缓物资运输任务,如有必要,我会亲自押运物资。随后,她通过比对照片,勉强能辨认出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位罗德岛辅助干员。
放下终端,她将手放到了安洁莉娜额头上。沃尔珀少女感到一阵荫凉,月玹掌心柔软细腻,仅仅是这样搭在自己额头上,都能够感受到安详……空气缓缓地流动着,好像时光那样,现在自己正躺在舒适的床上,盖着被子,很温暖——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安洁莉娜无法去思考……但她知道,自己身旁少女很温柔很温柔,不用过多地去做什么,只是一两句话语,举手之劳的照顾,便宛若和风暖阳。
海浪嘶吼声渐渐宁息,月光穿过云翳洒入了玻璃窗,月玹坐在床边,守着安洁莉娜,看红润慢慢浸润了那苍白面庞。她大概能够猜到少女都经历了什么——依靠一支木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来到这里,这位沃尔珀干员必然经历了艰苦战斗……可,这里并非深海腹地,她不应该受这么重的伤……
又想起方才终端上的信息:照片上的少女可爱而富有元气,橙红色秀发柔顺蓬松,眼眸中充满了朝气与对生活的希冀,穿着罗德岛制服,虽然略显肉感的脸庞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却能够感受到她心中有着信念与向往。
可现在的她面颊干瘪,显得格外沧桑,好似破布一样的衣服连蔽体都难以做到。发丝肮脏到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嘴唇干裂宛若逢旱的土地一样……
不过还好,如今,在月光下,安洁莉娜面容安详。她闭着眼,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少女沉入梦乡——真的太累了,先不论那些伤,单单体力上无下限地透支就足够将她摧毁。这张床与山洞中铺着毯子的石板比起来是那样柔软与温暖,仅仅是接触到,便让沃尔珀少女彻底放松了下来,不一会便合上眼睡了过去。
“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哎……”
默默注视着她恬美的睡颜,月玹摇了摇头。毕竟这片大地毫不吝啬地降下苦难之时,从来不会挑选目标——孩童抑或老者,富豪或是乞丐,善者还是罪犯,上天并不在乎。恍惚之间,月玹感到少女身上似乎有什么异常——稍加回想后,她握住那只恢复温暖的手,轻轻捏了捏,可对方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于是,轻轻凑近,月玹嗅了嗅少女呼出的气息,血腥来自伤口而咸味来自海洋,此外便是少女所特有的味道。可除去这些,还有一种微妙存在被那敏锐嗅觉所捕获,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紧,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海嗣的神经毒素——难怪呢……神经退行,思维和运动功能都受到影响……”
回想着少女所说话语是那样意义不明,而她双手颤抖,对刺激没有反应——自己早该在安洁莉娜睡去前发现的,如果早一些去治愈,或许她能够睡得更加安稳。看了看通讯终端上罗德岛讯息,她愈发不解起来……
“罗德岛的博士,为什么会派她过来,这不是让她自寻死路吗……”
对质什么的,等以后再说,反正自己也是要押送货物回去。月玹用手揉了揉少女面颊,有些失落——倘若是之前,那样的肉感该让人多么沉迷,只可惜……
“算了,先让她睡一会儿吧,都成这样了,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区别。”
月光泛起波澜,柔和地将二人包裹其中,而在这如水般荡漾着的光下,安洁莉娜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女孩,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沉入梦乡……少女面颊与双唇都恢复了往日红润,呢喃着,睡梦之中吐露出不成句的话语,此时的她,应当正在享受幻境中的美好吧。月玹将她那只手放入被中,俯身轻吻了安洁的额头:“晚安,安洁莉娜,今晚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