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偷了老婆两根月事带,以致家宅不宁的侍郎大人,心情非常不好,整个人阴云密布,来到刑部大牢给小刺客喂饭时,一个字也不说,一个笑脸也没有,别说边上战战兢兢的狱卒,就连小刺客都忍不住频频看他,吃东西无比迅速,换药时甚至乖乖举手臂抬腿、自己翻身来配合他,老实得让人心疼。
“这盒香膏给你,脸上手上哪里发干就看着抹一些,平日多喝点水,我看你精神了许多,往后就自己好好吃饭吧。”
他临走前,拿出明鹪的香膏,是一个圆形的黑漆木盒,周身以红漆细绘并蒂芙蓉,油亮精致。
小刺客犹豫两息,缓缓伸手接了过去,盯着小漆盒,眼里写满稀奇惊叹。
就在夏裴夙跨出牢门,即将离去时,她突然抬起头来,用枯哑干裂的声音问:“谢谢……你……还会再来吗?”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还是这种对他恋恋不舍的话,夏裴夙暗暗勉励自己,沉住气,再多花两天,她应该就会招了。
到时候他就再也不用来这臭熏熏的大牢做老妈子了!
“会来看你的,等身上的伤再好些,我让人安排给你洗个澡。”
他走后,命狱卒暗中观察,稍后果然回来禀报,那小宫女一直在盘弄盒香膏,喜欢的不得了,反复打开闻香味,沾了一丁点涂在脸上,却舍不得多用,总之又新鲜又珍惜。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你们依照其他牢犯,不必特意优待此人,只一日两餐和饮水送到便可。”
牢头唯唯诺诺应下了,什么都不敢问。但心里很是费解,为什么这位侍郎大人每日劳心劳力亲自照料那个女囚,却又让他们不用特殊照顾。
对付小孩子,夏裴夙已是行家里手,回家问老婆讨来她的黄花梨七巧板,当然这次他无论如何不敢再偷了,明明白白交代是拿去取悦牢里刺客用来诱供的。
这一次,小刺客收到新礼物后,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可惜了,小小年纪受人利用,犯下必死重罪,连铁石心肠的夏裴夙都看得于心不忍,好歹让她在被行刑前少吃点苦,过几天安稳开心的日子。
小刺客有小刺客的可怜,小丫鬟有小丫鬟的苦。
按照夏府仆人的德性,半点风吹草动,都能传成满城风雨。
锦屏偷拿主子奶奶的裤子和月事带的消息不胫而走,从西苑嬷嬷们嘴里传到东苑,再从东苑传回来时,已经变成她爬了二少爷的床,刻薄好妒的明鹪便对她处处刁难,不准夏裴夙收她做姨娘。
她报复明鹪,使坏偷主母的贴身衣物,丢出去给外面的野男人,结果被明鹪发现,命令跋扈的狗腿子丫鬟冰雾对锦屏大打出手,争斗时连碗都砸了,药汤打翻了一地。
整个故事里没有赢家,唯一受到打击较小的,竟然是每次都被黑得最惨的夏裴夙。
但麻烦的是,主人名声再臭,也不影响他们过日子,仆人却不一样,好事嘴碎的丫鬟婆子们,背地里扎堆讥笑锦屏,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
不听话,不尊重,动辄顶嘴,阴阳怪气。
最初大家都以为她回来是要做姨娘的,夏裴夙也确实重用信任她,众人自然不敢得罪,溜须拍马,言听计从。
如今她与主母不和,人人皆知二少爷对二奶奶宠上天,那姨娘的路显然彻底断了,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
当初的风光招来的嫉妒从水面下浮出,同为家仆,看不惯她受男主人宠信优待的人多了去了,可巧这眼中钉出了“偷东西”的丑事,那真是墙倒众人推,痛打落水狗。
锦屏在家中处处受气,时时隐忍,只在没人的时候,躲起来偷偷抹泪。
她自知轻薄欺侮明鹪一事,惹恼了夏裴夙,不敢再奢望他的保护荫庇,反过来咬牙切齿地憎恨明鹪冰雾主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陷害她。
都是她害的!她,还有她的那个狗腿丫鬟冰雾!
如果不是她搔首弄姿卖弄女色迷惑他,他绝不会变得这样冷淡。
心事藏一半露一半,夏裴夙心细如发。在锦屏端来茶水时,一眼就瞄出她眉宇间隐藏的悒悒之色。
他对自己家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碎嘴婆子太了解,心知一定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地污蔑她,令她受人欺侮,愤怒之余又觉愧疚——毕竟是替他背的黑锅。
“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我看这几日院子里的下人似有松懈之状,如果她们不听你的,你要告诉我。”
锦屏抬起头来,秀丽的小脸凄苦哀怨,倒茶的手顿在那儿,泪水倏然滚落。
“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