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罗师傅下手也太狠了吧?”我揉着淤青的脸庞,坐在床边呲牙。
两周前课程进度终于到了让我摩拳擦掌等待已久的实战训练。
然而一开始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穿上保护用具就开干,而是先练了一个星期的抗打,卸力,和躲避。
好家伙,除了每天必做的基础功训练之外,还得让全身被捶打,由轻到重,力道变重时还必须硬站着承受,来习惯被打击的痛感。
之后要学习如何卸力,如何变换角度,挪移身形,在被击中的瞬间呼吸,来化解力道。
躲避训练则更惨,穿上拳套的罗师傅简直是个无情的出拳机器,一套无影拳下来我十击中顶多能躲掉一两拳。
而力道虽然被控制得很好,不会形成真正的伤害,但是真他娘的痛啊!
盎暴力蹂躏了两周之后我才渐渐地练出了一点本能反应,能够躲掉罗师傅“三成功力”的一记直拳,再被他的组合技给揍倒。
虽然过去的这十几天每天都会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回家被林蔚烟笑,但是效果却非常明显。
而罗师傅也将沾衣十八跌掰碎了一式一式地用切身体验将我教会。
到了前几天抗打训练有了点底子之后直接化对打和抗打训练为一体,用我当肉靶暴力演示如何在实战中随机应变,使出擒拿手。
可惜今天已是一月七日,实战训练我才刚找到感觉,就要进超越空间了。
戒指传来一段无声的讯息:“十分钟后进入超越空间,请准备。”
我深呼吸,让自己尽量舒适地躺在床上,默默等待。
十分钟后,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从卧室瞬间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
我从地上站起,看到面前的光柱,和光柱旁的光人。
超越者挥手向我笑道:“周铭,两个月没见,你变化颇大啊。准备好了吗?”
我苦笑道:“超越者前辈好,我大概准备完毕了。”
“Excellent.你的目标想必也已经有所了解了。因为是新手任务,所以我这次会额外讲解一下任务内容。一般来说,位面与位面之间是没有通道的,想要穿梭时空必须有相应的力量和契机。就算成功进入了新的位面,也要小心世界意志的排斥。因为外来者是偷渡者,是‘病毒’,所以除非你混淆过关或者—在极少数的情况下—获得世界本身的许可,冥冥之中的世界意志,或者天道,会让你诸事不顺,想要搞死你。”
“混淆过关的方法有很多,其中之一是借助诸天万界里的‘他我’来降临。地球位面的周铭,也就是跟我正在对话的你,是多元宇宙中千万个”周铭“的其中一个。如果有足够的力量和正确的渠道的话,这个周铭可以沟通其它位面的”自己“,从而较为顺利地”偷渡“。这也是超越空间里提供的灵魂穿越的主要手段。我在很多位面里并没有他我,所以效率最高的做法就是招募能偷渡进去的人士来为我做事。”
“当然,哲学,玄学上的自我意志,灵魂,这种玄奥晦涩的理论我就不废话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个方法并不是万能的。如果是在我深耕过的位面的话,倒不是问题。但是你将要前行的是个陌生的位面,我废了非比寻常的功夫才找到在这个位面有他我的人,也就是你,然后打开缝隙。所以需要你进入之后留下印记,同时避免被世界意志排斥。怎么留下印记呢,很简单,参与到这个世界历史里的进程。简单一点的说法就是‘青史留名’。当然,你要是能默默无名地做下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可以,重要的是参与,而不是表面上的名声。”
我忍不住插嘴道:“前辈,这个我倒是理解,但是这个目标跟我们的偷渡好像有点冲突啊,一方面要小心不被世界意志发现,另一方面又要参与到历史大事里,这不是找死么?”
超越者嘿嘿笑道:“你相信宿命论么?或者说命格论。也就是一个人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过什么样的一生,在他出生之前就注定了。多的,少的,都属于异常。有一些位面是那样的,但是绝大部分的位面都更自由,异数是常见的。所以说就算你附身的无名小卒做下惊天大事,也不会被世界意志怀疑。它可是很忙的。除非你有什么手段触及到位面本源,或者强行逆天而行,掐断历史进程,才会引起反噬。比如说,在地球人类原本是要走科技路线的,如果你作为一个穿越者硬是要把所有科学苗子都抹杀,然后让整个星球的人都走上魔法的路,那才会被世界意志盯上。”
“事实上,被世界意志排斥是一种意外,属于低概率的风险,不然的话灵魂降临就不会是这么常见的手段了。当然,在探索新位面的场合里这个风险会更高一点,但是相应的,因为你是新手,所以你的灵魂跟原住民一样稚嫩,更难被察觉。不然我是不会把新人丢进这种任务的。而”位面探索印记“听起来吓人,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小的补丁而已,能够让我收集信息,感应法则,寻找物资的记号。就像地球的科学家观察动物生态一样,只是设置非侵入式的摄像头之后,偶尔回去观察一下而已。”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明白了。”
超越者最后总结道:“就像我说的,我是研究者,不是侵略者。我希望共生,合作,就算偶尔需要搞点偷鸡摸狗的行为也不希望那是整个超越空间的行动基调。所以我送给你四个字:顺势而为。因为你的任务特殊性,我没有设置一般流程的时限,但是最好两年内完成任务,否则位面之间的时光流逝会让我在印记没留下的情况下很费劲才能把你无损捞回来。好了,该出发了。祝你好运,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向超越者道谢之后,走进光柱。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眼时,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正躺在一张破旧的小床上,身下脏旧的被单垫着一堆硌人的稻草。
我翻身坐起,看了看周围。
这是一个狭窄杂乱的小房间,除了我屁股下的床以外只有一些杂物。
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焦黄的皮肤,粗糙的手掌和厚厚的茧子,看来是个干活的好手。
我闭目思考,脑子里突然多了一堆陌生的信息,让我有点错乱。
我附身的“他我”在这个世界姓韩,排行第二,没有名字,今年二十岁左右。
父母和几个记不清名字的兄弟姐妹在多年前的灾厄中都一一死去或者不知下落,只剩下我一个辗转到现在,被这个小客栈收留做杂役和火工。
也许是饥荒的记忆过于惨痛,韩二在这个客栈一干就是四五年,也乐于安身此地。
当今大燕王朝一统中原,承平百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战乱了,甚至上一次的饥荒也远在七八年前,是难得的一段平和岁月。
“和平个JJ,他妈的老子这个位面的他我都饿死全家了还算”承平百年无大灾“?”
对于江湖侠客,韩二知道的也不多。
偶尔会有几个携刀带剑的人士留宿,用餐,掌柜的见得多了,韩二倒是每次都很好奇。
至于武功,门派,都离这个安静的镇子太遥远了,从来没见识过。
我梳理了十分钟之后便明白了,韩二这小子对于自身所在的环境真是认知匮乏。
历史,只知道百年前不是大燕。
地理,自家老家叫建南,饥荒之后逃离到这里的顺安府,目前所在的小镇叫做桐城县。
人文,从来没读过书。
社科,想多了。
倒是农活和各种杂工挺熟悉的。
什么叫做开局一个碗,这也差不多了。
我苦恼地抓了把头发,他娘的这个难度有点高,为什么他我不是个富家少爷,权臣宠子?
以我目前掌握的情报和资本,连历史进程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还参与个毛啊?
嗯,等等,也不至于从零开始。
我意念一动,地上一根稻草跃了起来,凝固在半空中。
好吧,至少还有异能可以耍耍,不至于完全没牌打。
我躺在稻草床上仔细地思考接下来的道路时,房门被重重地拍打。
一道粗犷的声音叫道:“二郎,起床了!”
我应了一声,起身开门。
一个腰宽脸大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向我点了点头,说道:“洗把脸,今天有个客人要退房离开。你待会儿帮他搬下行囊,然后把房间清理了。”言罢,他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这个中年人就是客栈的掌柜,名叫郭贵。
虽然在他手下已经干了快五年了,但除了工作上的交际之外并无深交。
这么多年下来我才攒了五两多的银子,按照燕朝的购买力大概是……3000多人民币的样子?
以这个朝代的生活水平其实也说得过去。
靠着韩二记忆里的经验,我从后房的水缸里掏出一瓢水之后抹了把脸,漱了漱口。
就着早晨的阳光可以勉强看见水面映出的脸:粗眉方脸,头发杂乱,可以说是个毫无特色的路人。
我摇了摇头,熟稔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桐城县人口不多,人流量也不大,不过是官道上的必经之地,经常可见外地人。
我忙活到中午店里只接待了不到十个人,大半都是路过的商人,旅客。
到了午饭时,我端着一碗杂粮饭,拨着其中的几根酱菜,皱着眉努力咀嚼。
旁边蹲着一个三十来岁,贼眉鼠眼的男人,名叫蒋大川,是厨房的两个厨师之一,痛快地在吃面。
“蒋哥,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跟小弟说说呗?”印象中蒋大川是个非常喜欢吹牛逼的人,而我正苦没有情报来源。
蒋大川吸了口面,露出黄牙笑道:“二郎,难得你想听我将故事啊,那好,我就讲讲最近的天下大事与你长长见识。”
于是他便滔滔不绝地将他近日听闻的,识得的,和我怀疑他自己瞎编的事都道来:“陛下未来三年准备出巡江山,先是东至江口,然后南下海滨,西迎大漠,最后北上狼首山赏边军。据说六扇门的特殊高手,凤阁中人,已经开始拜访白道高手确保明年的东巡不会出意外。最近多个府里盗匪猖獗,说不定会有胆肥的给圣上添堵,所以要趁早除掉。”
“上次的饥荒出现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民间教派虽然在朝廷的严查严打之后匿迹销声,去年却又似乎开始出头搞事了。据说泰兴山太清道派出这一代的年轻道士下山历练,就是为了调查这些邪教。”
“还有一件上个月刚发生的武林大事:魔道散人”青魔手“林寒在数百里外的越城郊野被江东”灼日狂刀“王霆应凤阁之邀斩于刀下。据说那一战打得异常激烈,足足战了三个时辰才以王霆的胜利告落。”
三个时辰,意思是连打了六个小时?
不会这么夸张吧?
这个位面是低武还是中武?
“哎呀,该干活了,晚上再聊哈!”蒋大川三两下将面吞下,拍了拍我的肩膀后走回厨房。
晚上,客栈打烊之后,我吃了顿简陋的晚餐,洗了个冷水澡,在房间里做起熟悉的基本功训练。
按理说,这个位面既然能使用异能,那说明其他的超自然力量也可以使用。
要不我先找个地方学学武功,反正我有至少两年的时间。
就这样枯燥地过了几天,我算是把桐城县摸熟了,也意识到这个几千人规模的小城市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的。
别的不说,武馆就一家,教的也是最为常见的粗浅外家功夫。
根据蒋大川的说法,数百里外的越城是顺安府数一数二的大城,繁华似锦,乃是东南的贸易中心,也是离桐城县最近的大都市。
现在是谷雨时节,快到夏季了,天气越来越暖和,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今天刚好有一支商队在客栈歇下,我便趁机向商队里的人打探情报。
“我们这行准备到越城去,带了不少好货物,呵呵,希望能小赚一笔。要知道,夏天的越城可是顺安府最美,也是最繁忙的地方。”商队里的胡管事,一个消瘦的中年人,如此对我说道。
得知胡管事他们准备前往越城之后,我赶紧顺势问道:“不瞒胡管事,在下对越城的繁华向往已久,只是未曾有机会亲身见识。不知道管事的商队可否让小子顺路跟随一趟?”
胡管事犹豫地说道:“这个……我考虑考虑。”他有意无意地看向旁边的一个带刀的侍卫,侍卫微微摇头。
“唉,小兄弟,不好意思,我们这趟货行程要紧,怕是不能带你一程了。”胡管事抚着胡须为难地说道。
我注意到俩人不易察觉的互动,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好说,好说,是小子冒失了,不敢让管事为难。那么祝管事和大家一路顺风!”
客套了几句之后,我便回到后房。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这么放走机会是不可能的,顶多远点跟在后面就行了。
官道这么大,难道还能阻止我在路上走?
虽然说靠着别人给的方向自己也能走,但是要我一个毫无时代认知的人一个人在武侠世界里走上百公里路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还真的有点不敢。
于是当晚我便告诉郭贵自己要走。
这个印象中冷淡的掌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结算了这个月的工钱然后告诉我现在的房间离开前清理干净就行了。
这倒让我有点纳闷,韩二好歹也是在这里做了近五年的老员工了,这郭贵这就这么淡定?
反而是蒋大川表现得有人情味多了。
他先是揽着我的肩膀吹嘘了一遍男儿志在远方的鼓励,然后用力拍着我的后背说道:“你放心,明天早上蒋哥给你做道好吃的,送你一程!”
我有点好笑又有点暖心,蒋大川虽然气质猥琐爱吹牛逼,但是从来不摆架子,在过去几年里也经常照看韩二,是个为人不错的家伙。
“还是蒋哥懂我啊。我在越城要是能赚多几两银子的话,一定会找机会请你吃顿好的。”
蒋大川咧嘴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接下来我还特意拜托他给我讲解一下从桐城县到越城的几百里路上需要注意点什么。
蒋大川似乎对这段路颇为熟悉,给我指出了几个需要小心的地方和可以落脚的村子。
“最危险的一段路是清风山脚下的那段路。清风山地势险恶,是几百年的老林子,里面的落草强盗跟野草一样剿不完。你看今天在咱店里歇脚的那个商队就请了镖师,提防的正是这种贼人。你要是跟他们一路的话,必须要小心。人多势大,但也更容易惹人注意。”
我仔细地记了下来,认真点头。
蒋大川一如既往地口若悬河,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
末了,他忽然有点意兴索然地说道:“二郎,你正是大好年龄,就应该出了咱们桐城这一潭死水去闯闯,见见世面。不过这世道,有好的,更有坏的。像咱们平头老百姓,拼搏到最后,还是容易得不偿失。你为人勤奋纯良,在越城这种大地方还是得多个心眼啊,别像老蒋我这样,三十多岁的没个着落,最后跟个傻蛋一样滚回家乡。嘿,看我这臭嘴,说什么丧气话,你可别听心里去了。”
蒋大川戏谑地轻轻地抽了自己的脸颊几下,眼神却飘到夜空上的皎月上,有种说不清的忧郁。
看来蒋大川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