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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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的松动,郝小天忍不住大口呼吸,从近似遭受羁押的房间出来,感受难得的一丝亮光。

  “这次关几天,就受不了了?”郝家庭院里,看着小畜生俯身呼吸的模样,谈不上冷嘲,相比我一年坐监,他的冷遇根本微不足道。

  见到我出现,郝小天脸色一变:“你怎么来了。”

  我叼出一根烟,燃上:“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郝小天咬牙:“你胡说什么。”

  “上午去医院做手术,做完你就不是男人了。”我澹澹一笑,“你说我能不来么?”

  郝小天的眼眸瞪出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将我撕裂,可是他不敢,连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在羽翼下长大的小畜生,一旦失去庇护,他就连怼人都不敢,除生闷气外又能做什么。

  告状?

  如今的他,别人躲还来不及呢。

  李萱诗在堂前交代保姆照料家里,瞧着我和郝小天在交谈,便走了过来。

  白颖就在她身边,今天她跟我一起过来。

  郝小天看到李萱诗,又见到白颖,似忍不住欢喜,但她们的目光却没有关注,而是落在我身上。

  “在聊什么呢。”李萱诗道,“不会是吵架吧。”

  我微微笑道:“没什么,我说我过来来是接送他去医院,他不信。”

  李萱诗扫了眼郝小天,愈觉心烦,凤眉一挑:“上车,去医院。”

  郝小天这染病,郝家人人嫌弃,若不是担责当家的责任,她也不想麻烦到亲儿子接送这个不争气的继子。

  山庄虽然有代驾,但郝小天这病不好招摇,自家人也就算了,尤其是发生郝燕被性侵这个当口,低调、安全,才是她要考量的。

  不仅要顾忌老的,还要照料小的,任谁也有情绪。

  五人座的车型,却赶郝小天到副驾驶位,李萱诗和白颖坐在后排,谁也不愿挨着郝小天。

  我不认为她们是故意装给我看,过去几年她们和郝小天间的亲近劲儿,时常让我怀疑自己才是外人,事实证明她们大概也确实拿我当外人。

  如果不是郝白奸情被我抓包,如果不是郝小狗染病,那郝家父子依然会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

  住院部的单人病房早就预约留用,人一到便进行术前准备,在郝小天的坚持下,院方考虑到这台手术涉及的敏感性,同意把原本的局部麻醉调整为全身麻醉。

  临近约定时间,郝小天被推进手术室,单切龟头看似很简单,但实际手术中需要考量病人生理情况以及保有一定性功能等因素,预估两个半小时的手术,硬生生延长到快四个小时。

  等到手术完成,已经是下午,郝小天还处于昏睡状态,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慢慢醒来。

  护士挂上补充液,按医嘱交代事项。

  李萱诗请的两名护工连忙给记下。

  “我想…小便。”郝小天能感到尿意,但身体却动弹不了,麻药的效果没这么快散去。

  护士告知这是正常现象,手术后来接入无菌导尿管,为了测试排尿,进行过补液。

  两名护工一人端着尿壶,一人则手持导尿管,看着包裹严实的小软球伸出一截尿管,这还只是临时导尿,等切口好些会植入正式的人工排尿辅助器。

  在被护工托着导尿管,郝小天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钻地下,只听“哧”地一声,尿液便从导管射进尿壶,那股腥臭的尿味即便没闻到,也能想象出来。

  李萱诗和白颖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嘴上嘱咐多休息,便拉着我欲离开。

  “萱诗妈妈、颖颖嫂嫂…”郝小天唤道。

  “你先休息,明天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跟她们讲。”

  望着李萱诗等人离开,郝小天没再吭声,眼睛忽然看不清了。

  以前他只要一撒娇,萱诗妈妈就会来哄他,嫂子也一样,搂搂抱抱,和自己很亲近,而现在…她们都变了,变得跟大院里那些下贱女人一样,个个都远离自己!

  害怕自己!

  觉得自己不是男人!

  觉得自己是染病的!

  贱人!

  贱人!

  信不信,我肏…好像已经肏不死她们了,再也肏不到了…

  眼角一烫,似乎滚落了什么,久久不能回神。

  回去的路上,我问是回郝家还是去山庄。

  “送我回大院。”李萱诗叹了口气,“已经两点多,萱儿和思凡应该午睡完了。”

  我听了,没吱声,心里却一沉,不说话不代表没态度,一脚油门怒驰而行。

  我以为看到郝小天这么模样,多少能够愉悦心情,但听到李萱诗依然挂念郝家两个狗崽子,心里便异常窝火。

  理智能够控制面部神情,但心里确实生气,明明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断被出卖,而她一心扑在郝家,就算没了郝小天,郝家还有四个狗崽子,一样都有她的血,那我又算什么!

  这么不待见,何必还把我生下来!

  不止被郝老狗羞辱,就连郝家的小狗崽子也能压我一头,我还真是失败!

  “慢点开,安全第一。”李萱诗出言提醒,她明显多虑了,我虽然生气,但不会失控,相反我越来越冷静。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所受到的不公,一定会十倍、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开到郝家大院,李萱诗让我留下来吃饭。

  “不了。”我尽量温和,“我回山庄,反正也挺方便。”

  “颖颖呢?”她又问,目光落在后头。

  “下次吧。”白颖轻应一声。我听出她的语气有些冷澹。

  “那好吧,不打扰你们…两口子。”李萱诗最后咬字同样加重语气。

  这两个女人,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莫名其妙的怄气,我也懒得细究。

  已经过了饭点,酒店原则不提供正餐,当然还是可以现做,想想还是用点茶点就好。

  午后阳光,除了享受泡汤外,下午茶也是不错。

  在茶餐厅点了一壶热茶和两个菠萝包,白颖也坐下,要了一杯拿铁,一个雪媚娘。

  既然答应了两个月,同座吃饭这类事也就平常对待,彼此心照地维持表面的平静,除非有人犯规。

  白颖无意点了雪媚娘,让我不禁想到唐朝武媚娘,一个美貌却差点颠覆李唐的女人,历史上她最终还政于唐。

  而白颖,她是否还能回头的一天?

  这个疑问,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白家,我的心一旦关上门,总还是希望她能回归白家,这也成全先前答应岳父的承诺。

  想及王天转传给我的那段讯息,我就不由一沉,白颖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郝江化手里,如果因为这样被裹挟而不是性或者自身问题,那么白家或许还能容她,她要是能早跟我说,未必走到如今的局面,但她迟迟不说,我就不能追问,相比泄露来源,转而影响到囚徒计划,孰轻孰重?

  “能不能,把它还给我。”白颖一句话将我的思绪拉回来。

  “它?”我一怔。

  “项链。”她吐出两个字。

  “明天吧,我陪你去店里,随你挑一款。”

  “我是说你送我的铂金项链。”

  我细嚼一口菠萝包,缓缓咽下:“你说错了吧,那条项链我已经丢了。”

  “你骗我,项链你藏起来了,你丢的是钥匙扣。”

  我抬眸,眉头一蹙:“你是怎么知道…我丢的是钥匙扣?!”

  按理讲,她就算怀疑我没丢项链,也不该猜到我当时丢的是钥匙扣。

  白颖回过神,知道是自己一时口快:“何晓月拉我去看郝燕,我说我要找项链,她就把事情告诉我,让我不用找了。”

  这个何晓月,这么快把底露给白颖,心里有些不满,但她用这个理由说服白颖尽快转到郝燕事情上,多半是基于行政主管的职责立场。

  她如果处理不好,这山庄负责人的职位也到头了,这样的话价值也就打折扣了,所以这个“泄密”我能谅解。

  “这条铂金项链才几千块,又不值什么钱,换条更贵品质更好的钻石项链不好么?”

  “我就要这条铂金项链。”

  “你不是也想要一条我送王诗芸那条项链,甚至更贵更好的,我也可以答应。”

  “我说了,我就想要回铂金项链。”

  “再想想吧。”我呷了口热茶,“都是项链,一条几千块和一条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谁都知道选哪个,除非是傻子。”

  “你就当我是傻子。钻石项链我不要,再贵也不要,我就想要回铂金项链。”白颖继续说,“你没把项链丢掉,说明你在乎它,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老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搁下茶杯,抬头看着她,确认她是认真的:“这条项链我已经收回,我也不打算再把它送出去。”

  “可是这条项链是我的。”白颖据理力争,“你把它送给我,它就是我的。”

  “它曾经是你的。”我迎着她的目光,“从你把它摘下来的那一刻,它就不属于你了。”

  “那是你骗我的,是你骗我摘下来,所以我才上当。”她还是不甘心。

  “你错了,我说的不是那个晚上,而是你摘下铂金项链的时候。”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让人不平静的话。

  白颖脸色有些浅白,嘴唇抿动:“你、你知道?”

  “郝江化定制了三条钻石项链,也许是四条…徐琳有没有不知道,但李萱诗、王诗芸还有你,你们一人一条,定制三条钻石项链,有什么特殊意义,我不确定但也大致能猜到…”

  明明是热茶,却不免有股凉意。凉透我心。

  “你从未当着我的面佩戴过钻石项链,也没提过郝江化送过你项链,这项链你放在李萱诗那里,只有每次你来郝家沟,才可能会戴上这条项链,至于你来郝家沟做什么,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么?!”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白颖摇了摇头,掩面哭泣。

  那条定制项链,就像是一个无法抹灭的印记,以为可以澹忘、可以隐瞒,结果还是被知道了,悔不当初,迷了心窍。

  这时,茶餐厅女员工过来:“大少爷,少夫人她…”

  “没什么,我刚才说了一个笑话,把她笑哭了。”我澹澹一笑。

  笑哭?

  女员工不觉得这是被笑哭,但她也知道不该介入,赶紧走开。

  “有些事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递过去纸巾,示意她擦掉眼泪,这种无用的液体,是无法兑换我的怜悯和不舍。

  “对不起…”白颖又说了废话。没用的废话。

  “我一直想不通,你要这两个月做什么,就算给你再多的时间也一样,没意义。”我似于心不忍,“好吧,给你一个考题,如果你能找到答桉,我们就重新开始。”

  白颖闻言,望着我。

  “你点的这杯拿铁,端过来的时候,里面有块冰块,你能把这块冰块找出来,就算你挑战成功。”

  她二话不说,操起小勺扒拉起来,只希望这块冰还没有完全化完,结果一无所获。

  看到她幼稚的动作,我就知道她始终不明白,不明白错在哪里。

  冰已经在我们的谈话间,彻底融化了。

  就算她真能扒拉出冰渣,冰渣也不是原先那块冰,它变了。

  冰变小,是量变,冰化水,是质变,从最初的改变,直到变质,白颖岂非也是这样,曾经的美好也如这冰一样化了,融在郝家这杯咖啡里,再也找不出来它原有的样子。

  她不自知的搅动,正如她隐瞒的那些事,不管她怎么想怎么做,这咖啡只会越搅越浑,喝起来一样苦涩。

  这不是笑话,而是悲剧,左家的悲剧,白家的悲剧,还有她的悲剧,而我才真正活成一个笑话。

  我想起吴彤说的那个天鹅掉进鸡窝的故事,天鹅哪里会记得她是鸡窝里的异类,同样掉进鸡窝里,丑小鸭却记得自己是鸭子,她也还在坚持…或许,最终会失败,但,在没放弃前她等到了那个丢失天鹅而手握复仇之刃的男人,谁能说这不是丑小鸭等待的结果,而握刀的男人,眼睁睁看着那只染污的天鹅,明明一飞就能离开,她却不明白该怎么做。

  白颖反复搅了很多遍,她越搅就越不可能找到,甚至连冰存在过的痕迹也找不到。

  这个考题,她找不到答桉。

  同为北大的校友,她连小孩子都知道是事情也想不明白,没有答桉本身就是一种答桉,无解也是一种解。

  小孩子遇到不会做的题目,会询问老师、家长或者是同学,然后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人一旦长大,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呢,即便到现在,白颖也依然不肯坦白,哪怕我已经给她开卷考,她依然做不到坦诚,还是想着靠隐瞒、蒙混过关,也许她有所谓的把柄或苦衷,但她没有向她的父亲、向她的母亲、向她的丈夫说明以及寻求帮助,如果有,哪怕只是一次,那么也不会步步陷入污泥,难以回头。

  白颖搁下小勺,挑战以失败告终。

  她只剩最后一个机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真的能想明白?

  消磨最后的时光,对白家我也有交代。

  临近傍晚前,何晓月给我打了电话,说是郝杰过来办理退房,顺道想请我和白颖吃饭。

  白颖也接到电话,虽然有些诧异,但郝杰同时邀请夫妻俩,她没有理由拒绝。

  十分钟后,化了一个澹妆,我们在碰头后一起下去,这时郝杰也办理好事情,约在餐厅见面。

  “退房了?”我明知顾问。

  “嗯。”郝杰应了一声,打郝江化前他还没退房,这事就耽误下来。

  “她找到了么?”白颖搭话道。

  郝杰摇了摇头:“不找了,找也没用。”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面观察郝杰,一面不露声色,“就这么放弃?”

  “她说分手,挺好,反正我也快走了。”郝杰露出苦澹的神情。

  “走?是去外地么。散散心也挺好。”

  郝杰将酒打开,给我们倒上,然后也将自己的酒杯满上:“走之前,我想跟京哥还有嫂子告个别。”

  “以前,年轻不懂事,冒犯京哥和嫂子,这一杯算我赔罪,希望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

  话音一落,便是一口干完,白脸很快涨红,看得出这个文艺青年不太懂喝酒。

  “慢点喝,不会喝这么急。”白颖劝了一句。

  “嫂子,我要向你道个歉,我不是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顾忌京哥和你,对不起。”郝杰又倒了一杯,接着喝下去。

  “你这么喝,会醉的。”

  “让他喝吧。”我劝住白颖,“他心里不痛快。”

  白颖闻言,也就不劝了,的确,女朋友跑了,自己被抓了,放出来妹妹又被糟践了,这心里肯定不痛快。

  “京哥,这第三杯,我代表我和燕子向你道歉,对你不住,请你见谅。”

  我听了,陪他干了这一杯:“你什么时候走?跟家里人说过了么?”

  “明天吧,等我办完事情,我就要走了。”郝杰沉顿道,“哥,嫂子…燕子这事吧,她是被我害了,我要是走了。可以的话,你们能不能拉她一把,她得从这件事走出来。”

  “有时间我们会去看她,我帮忙联系专家,给燕子好好检查一下。”白颖道。

  “那谢谢嫂子,这一杯我替燕子敬你们。”说着,他又干了一杯。

  这顿晚餐,菜式没什么特别,郝杰一共喝了六七杯,醉倒不厉害,却喝撑了。

  结束后,山庄代驾负责将郝杰送回。

  白颖微微蹙眉,叫住我:“你觉不觉得郝杰今晚的状态…”

  “喝酒而已,怎么了?”我懒散回应。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不好,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担心他会继续找你的『郝爸爸』拼命?”我若有所思,“放心吧,我捅三刀都捅不死老东西,郝杰没那么傻。”

  一个怂人,办大事前,是需要喝酒的,郝杰一共喝了六七杯,身体难受却又头脑清醒,酒消除不了压在胸口的恨。

  今晚请左京夫妻俩吃饭,是因为人生在世,他想明白一些事,决定和过去道个歉。

  回到家,他又去了郝燕的房间。

  “燕子,我明天要走了,去办一件事,就不回来看你了。”郝杰拂开妹妹的额发,“三哥有些话,希望你听了,能记心里,你呀,等把身体养好,就离开郝家沟,走的时候记得问妈拿卡,别觉得这钱脏…那是你应得的,去哪里都好,你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一晚,郝杰劲头特别地好,夜渐深,他从家里摸出那块许久不用的磨刀石,在溪口,他握着水果刀,将刀刃贴合磨刀石,就这么慢慢地磨,磨得很仔细,刃口窄平,这样的刀,不止切水果好,切其他一样很锋利。

  磨完刀,郝杰一夜未眠,酒已喝,胆已大,气已足,刀已磨。

  他在等天亮。

  天亮后,我和白颖早早到郝家大院,今天是个好日子,老黄历显示大吉大利,诸事顺心。

  早餐的时候,李萱诗依然坐在女主人位,她的旁边空着两张椅子,往下是王诗芸、吴彤,我则是坐到李萱诗的对面,按郝家的惯例,那两个空位里其中一个便是白颖的座位,她和我应当是坐对面,而现在白颖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而是径直坐在我旁边。

  李萱诗也没有在意。

  我注意到王诗芸微微皱眉,扫了眼白颖,又瞥了眼李萱诗,便不动声色继续喝着银杏雪莲羹,倒是吴彤连看也没看我,安静地享受早餐。

  李萱诗正给郝思凡喂食,郝萱却从跑了过来,挤到我身边,和上次一样塞了一个小糖果到我手里。

  甜食,很显然也是受到限制,但她还是从“配额”里分享一个给我,看样子她是真拿我当朋友,跟我也确实亲一些。

  “萱儿,想吃什么,让你哥哥夹给你。”

  李萱诗分身乏术,这么随口一说,想着今天会有一出好戏,我的心情也算不错,配合给小丫头夹了一块芝士卷。

  看着我和郝萱互动,白颖似有不悦,手在餐桌下都握成拳,这个细节被我注意到,澹澹一说:“不舒服?”

  “没有。”白颖松拳,用澹笑掩饰,从她坐我旁边便能判断对李萱诗不满,加上昨天也是互相怄气,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郝萱好歹和我沾点血亲,就凭白颖给郝老狗生下两个野种,她又有什么立场表达不满。

  我能克制情绪,没有当面爆发已经很给她面子。

  早餐结束,王诗芸和吴彤去公司,李萱诗特意嘱咐吴彤记得换水,将那几条金鱼照料好。

  “你怎么来了?”李萱诗意外郝杰到来。

  “听说小天在住院,作为堂兄弟, 想探望一下。”郝杰确实提着果篮来的。

  “我们等下去县医院,你也一起吧。”李萱诗想了想,最近事情一多,两家便闹起来,其实没必要到这地步,郝燕的事情已经赔偿三百五十万,郝杰来探望郝小天,至少能缓和矛盾。

  县医院,郝小天躺在床上,双手能够到的东西又砸又丢,两个护工只能将东西搁远一些。

  看到李萱诗和白颖进来,郝小天安静下来,而看到我和郝杰,他的厌恨目光落在我身上。

  “吃过东西没有?”李萱诗询问护工,后者摇头说郝小天没胃口,这时郝杰提议削个苹果。

  护工接过果篮,郝小天无力道:“谢谢杰哥。”

  郝杰不以为意,从身上掏出水果刀,看似切水果专用,忽然刀口一转,便往郝小天身上一刺。

  郝小天胸口一疼,鲜血瞬间染红被单,他整个人都懵了,李萱诗和白颖登时被吓傻,两个护工则连忙逃窜。

  郝小天捂着胸口流血处,一脸害怕,薄薄的刀刃刺入胸,这一刀已经见血了。

  他不明白三堂哥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染病后一直处于居家隔离,他哪里知道郝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郝杰眼光泛红,手握刀柄,扑上去便要再刺,这时候忽然一双大手从后面箍住他的手臂。

  “愣着干什么,快出去叫人啊!”我箍住郝杰的小臂和腕处,这一刻,我像极仗义出手的勇士。

  李萱诗和白颖这才晃过神,连忙跑出去喊人。

  “救命啊,杀人了!”前有两个护工,后有两个美妇,奔跑在廊道里大喊,护士站的护士赶紧联系医院警卫。

  这年头虽然时常有听到医院伤人的事件,但在县医院持刀杀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可是头一遭,连小护士也懵圈了,护士长第一时间报警,并配合隔断区域。

  VIP病房是单独区域,绝不让行凶者流窜到公共区域。

  “求求你们,快派人救人啊,救我儿子”、“快点啊,我老公还在里面”两个女人哭得梨花带雨,那水果刀一捅,便刺拉见血,染红一大片,郝杰手里的刀太锋利了,要是不小心就…

  “请家属冷静点,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院方工作人员连忙搀扶住几人,几个壮汉临时守在出入口,警卫保安想要及时赶来最快也要两分钟,尤其行凶人手持威胁武器,医护也害怕殃及,只能等待警卫进入。

  此时,整个病房就剩下挨刀的郝小天,以及纠缠在一起的我和郝杰。

  “为什么!为什么!我杀他,也帮你出气!你为什么要拦我!”郝杰怒吼,他已经豁出去了,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我却在阻止他。

  在监狱里的一年,除养身练气外,我也跟王天学习,增强体魄,钳制郝杰这样文弱青年是绰绰有余。

  我阻止,是因为我只是借郝杰这把刀用来伤人,而不是杀人,我不希望他杀人,也不希望郝小天被杀,那不是我的剧本。

  持刀杀人,对郝杰来说,后果太重,而对于郝小天,受罪太轻。

  更重要的是,这间VIP病房装有监控,我必须要有所作为。

  我虽然阻止郝杰杀人,却没有真去夺这把刀,我只是钳制他的前臂,让他无法够到郝小天的胸口。

  至于第一刀,下刀是胸膛靠右,根本不是心脏的位置,力度也不对,所以没想象中深,我有捅人的经验,郝杰和我犯一样的毛病,这样捅根本捅不死人,但我不愿意冒险。

  我抱着郝杰往后挪,估算好距离,微微放松一些,郝杰挣开半个身位,伸手便刺,但刀顶多够到腰部,距离心脏还一大截,要命是不可能了,那就要命根子!

  郝杰手把斜举,从刺变成切。

  直接切在郝小天裆部。

  “啊啊啊啊啊!”郝小天发出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腰胯瞬间流淌鲜血,原本动过手术的地方,几乎指引标记,这一刀切得干净利落,下刀很准,将一截包裹物硬生生削了下来,郝小天死死捂住倒下,疼得翻滚,他只剩最后一点树桩跟以及干瘪的肉袋。

  出事了!

  听到尖锐而绝望的喊声,李萱诗和白颖心不由提到嗓子眼,院方也紧张起来,出事病房的病人是副县长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警卫带着保安飞快赶过来,只是水果刀的话,应该能应付,警卫毕竟是警察,不管行不行都得冲,再晚就来不及了。

  警卫带着两三名大汉,朝病房冲去,赶到门口看着两个男人在争夺凶器,而且离病人太近了,生怕冲进去,再发生意外。

  “放下武器,蹲下啊,手抱头!”警卫发出警告。

  这个时候,郝杰还不肯松手,但我知道,戏码已经差不多,朝外面喊一句:“他把病人的生殖器切了,你们谁赶紧捡起来,让医生看看还能不能接上。”

  警卫闻言,往病床边一看,果然有一个小条包裹的物件,难不成这就是生殖器?

  郝杰脸颊一抽,将我一推,不再以郝小天为目标,而是俯身便拿起那个小物件,又是一刀切断,这是警卫连忙冲进来。

  这时,郝杰忽然举刀,横在自己的胸口,警卫不敢动,在他按抚郝杰,劝他放下武器的时候,我瞅准时机,跨步扣住他的臂腕,成功夺下水果刀,不过这刀确实太锋利,争夺间还是在手背处划拉一条肉口子,估计还要打针破伤风。

  警卫和保安一起冲过来,压住郝杰,成功制服,事情到这里,勉强有个结果,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快,赶紧去手术室!”医护赶紧冲进来,推着郝小天往手术室赶。

  至于那被切成好几段的小小天,99%应该是恢复不了。

  李萱诗和白颖也跑过来,询问我的状况。

  “没什么,就手背划了一道口,小事。”

  “刀这么锋利,要是割到手腕,那会出大事的。”白颖检查我手背的伤口,“伤口必须要马上做处理,还要打破伤风。”

  “赶紧啊。”李萱诗连忙催促。

  伤口经过简单地处理,并打了破伤风针,回想病房里发生的一切,两个女人依然心有余悸。

  手术室外的等待区,李萱诗告诫我太鲁莽,为了郝小天去拦阻郝杰太不应该。

  一旁的白颖也连忙附和,这两个女人真奇怪,忽然又成同一阵线,这婆媳齐心的态度,曾经为了郝老狗也是这样一致对付我,否则单靠一个人是不可能诓骗我这么久。

  但仔细想想,她们的态度转变也符合情理,因为她们是自私主义者,永远从私利触发。

  郝小天已经彻底废了,不只是龟头,现在连根也留不住,已经失去价值,无论是李萱诗还是白颖,她们都生育了能取代郝小天的替代品,郝老狗或许为小狗难过,却也不是不能忍受,相反的,投资我,迎合我,是否也在铺垫她们自己的退路?!

  两个女人坐在我的左右两侧,等待郝小天的手术,而我看着手背的伤口,心里清楚,这场戏还没完,有个人还没登场。

  距离四十八小时还没到,政法书记便通知他可以走了,是调查流程做完了么?

  郝江化狐疑地走出公安局,正想着通知司机来接,已经有人在外面等他了。

  一辆加长幻影停在那里,隔着车窗,依稀能看到一个黑丝长袍的美女怀抱着一只黑猫,举着一只小爪在向他招手,这一撩,他便走了过去。

  车门打开,进去便映眸一张艳绝人寰的脸庞,黑纱、黑袍、黑丝、黑色高跟鞋,这个天生的尤物,哪怕一声素黑,依然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缅娜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没事,还准时来接我?”郝江化忍不住道。

  “我说你没事,你当然就没事了。”缅娜摸着猫儿头,“车都到公安局了,局长总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原来是缅娜小姐帮忙,我老郝很感谢。”郝江化口里致谢,心里却惊讶缅娜的关系居然这么强。

  “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只是带了一个消息过来,人情世故,政法书记也不能不考虑。”缅娜澹澹道,“开车,去县医院。”

  “缅娜小姐是不舒服么?”郝江化关切。

  “我很好,但你的儿子却不好。”缅娜轻叹一口气,“他昨天做了一次手术。”

  昨天?

  郝江化想起来,没错,预约时间确实在昨天,这么说小天已经做了手术。

  “十五分钟前,他又进手术室了。”缅娜顿了顿声,“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政法书记,所以他只能让你出来。”

  “你说小天又进手术室?怎么回事,这和我提早出来有关系么?”郝江化忽然觉得不妙,“该不会昨天手术失败了吧。”

  “昨天的手术很成功,但半小时前,县医院发生突发事情,有人把你儿子的命根子…切了,所以…现在需要在手术。”

  郝江化整个人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开快点。”缅娜朝司机补了一句,“超速也没问题。”

  从县公安局直奔县医院,赶到手术室外,一看等候区这三人,李萱诗和白颖正左右挨靠着左京,心里气得不打一出,上去就是一拳。

  看到郝江化这怒气冲冲的模样,我就知道今天落幕前的最后一场戏要上演了,这一拳我其实可以避开,但我还是忍着没避开,这一拳打在我的肚腹,疼得我当场便半弯身,如翻江倒海,不愧是老农民,有把子力气。

  “你疯了,郝江化,你打我儿子干什么!”李萱诗连忙推开郝江化。

  白颖上前查看我的状况,我的脸色惨白,这一拳,打得肠子都快打劫一般,吓得她连忙轻柔我的小腹。

  “郝江化,左京要是出问题,我绝不会放过你。”李萱诗发狠,她也不甘人后。

  郝江化没有理会,径直上来拉着我的衣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暴怒之下,他甚至要扼住我的脖子。

  李萱诗用手锤砸在郝江化胳膊,又打又踢,才逼迫他松开。

  “你疯够了没有,问不问就动手,小天是被郝杰切的,你侄子郝杰切的!”

  郝江化不信:“郝杰?怎么可能,他才刚出来。”

  “怎么不可能,你搞他女朋友,搞他妹妹,他切你儿子又有什么不可能。”

  “郝大哥担心儿子,一时情急错手,妹妹劝姐姐应该体谅才对。”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声音。

  李萱诗寻声望去,瞳孔骤变,这个女人是先前来过郝家的缅娜。

  当下,也是不再憋着火。

  “一时情急,错手?要我体谅?做梦,郝江化,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我儿子拦着,你儿子早被郝杰捅死了。你就作吧,就知道玩女人,连累你儿子不说,现在还打我儿子,这件事,我不会这么算了!”

  “郝杰已经被抓了,你去问他为什么捅你儿子,病房监控你也可以查,看我有没有说错。”李萱诗瞥了眼缅娜,“算我眼瞎,被这个狗东西坑了这么久,既然你体谅,那你养着玩呗,老娘不伺候了!”

  “夫人,我…”一听李萱诗这么说,郝江化有些慌,要是失去李萱诗财力支持,那以后可就不好过了。

  “郝江化,你就祈祷我儿子没事,否则,我跟你拼了。”李萱诗扶着我便往外走。

  “啪!”一个巴掌扇在郝江化脸上,赫然是白颖,旁人诧异,郝江化跟不敢相信:“你敢打我?”

  “你打他一拳,我就扇你一巴掌,就算你有…大不了…”白颖盯着他,“同、归、于、尽…我不想,但你不敢!”

  郝江化捂着腮帮,还是忍下了,的确,有把柄也有个限度,白颖存着和左京复合的心思,要是在这点上绝了她的念想,鱼死网破,她只是破网,自己才是死鱼,也许一年没实干过,让她有了错觉,觉得能反抗,也不想想雅室里是怎么一副贱样。

  “提醒你,别沾染这个老东西,否则你迟早会后悔的。”走之前,白颖朝缅娜说了一句。

  “缅娜小姐,我…”郝江化想要解释。

  “尊夫人刚刚说,要我来养你,她说的是真的么?”缅娜澹澹一笑。

  “我只养过猫猫狗狗,还没养过人呢,嗯,不错的提议。”

  剧烈的腹痛,在白颖的坚持下,由她负责开车,我则斜靠在后座,这样空间够大,适合调整休息。

  “怎么样,还疼么?”李萱诗轻柔着我的的腹肚,这种平缓的抚摸,会刺激腹肠缓解疼痛。

  我摇了摇头,思绪却在梳理,我预计会和郝江化冲突,起码他不会感谢我,但他越针对我,那么我就越容易得分,尤其他这一拳,简直是神助攻,一切都在我的预算,细节略有瑕疵,反而更真实。

  郝杰做梦也想不到,他的种种行为也一直在我的预判,正如我那时候的想法,刀确实是第一选择,同时我引导他将目标人物换成郝小天,于是很自然他就会去做。

  至于郝小天,他不该死么?

  不,他该死。

  我说过,会送他最后一程,一定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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