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陆的西端,迷雾笼罩的国度,无数的繁荣和衰败都在这片被森林覆盖的大陆上演,如同一场永不停歇的舞台剧,每一个人都扮演着其中一幕的演员,在舞台上穷尽生命直至倒下,中场谢幕后便不再出场,沉沦为了历史,而这片舞台的搭建者,那些为数不多的贯穿了数场演出的幕前幕后的人们,才是决定了这场混乱与疯狂的舞蹈最终走向的存在。
而现在,主演们的碰撞,即将在震耳欲聋的沉寂之后再次爆发…
奥肯走在大陆边缘的一片幽深的树林之中,长年累月的水汽和迷雾让这里的能见度不足50米,阳光只能散漫地射进重重的雾障之中,任何明亮的光源都会成为恍惚的小点。而在这阳光不足却水汽丰沛的土壤上,比人还高的藤蔓、灌木和阔叶树木进一步地阻挡了道路,遮蔽了阳光,让原本就不明亮的森林变得更加昏暗,像奥肯这样健硕的蓝龙也只能一步步地用石头打磨的砍刀劈开道路,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作为几乎永生不灭的存在,奥肯并不能像远古传说里的巫妖或者神眷者一类,以连续的思维和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的生存方式更像是一种‘模式’,一种定期会发生的‘现象’——他会像正常的生物一般拥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而当他每次生命结束之时,他便会在世界上的任意的角落里重塑他的肉体,以崭新的躯体回归。这样的重生并非毫无代价的,每一具新的肉体也意味着来自上一次生命中的知识尽数流失,他需要重新挖掘自己的潜能和知识,像任何其他正常的生物一样。因而,每一次复活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时常处于迷惘而羸弱的状态——新生的他通常并没有做好真正踏上危险舞台的准备,而只有当时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演员后,他才能大展身手。
不过这次,运气并不在奥肯这边。在上一具躯体的使命结束之后,随机的命运将他诞生的地点选择在了这个凶险的西部丛林之中,在返回世界的中心之前,他必须要穿越这片禁区般的神秘之地。
刚苏醒的奥肯并没有任何能帮助他的工具或法术——灵魂的复活往往是不会带着装备一起,而深知这一点的他必须要找到上一个自己留给自己的遗产,以便快速回复自己的能力,但要找回自己的遗产就得跨过这片森林。奥肯没有办法,赤身裸体地躺在湿润土地上的他只好随便扯了些粗壮充满韧性的藤条,编织成了简单的衣物,在落叶中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作为拐杖,并把一块打磨锋锐的石头缠在上面,做成一把极其简易的石斧,然后用它来在高耸的植物之中开辟道路。换做是以前的他,大可通过飞行或者传送的方式直接离开,而现在,他只能像新手冒险者一样通过这种原始而野蛮的方式求生。
“呼…该死”在又砍开挡路的杂草后,天空下起了微微的细雨,奥肯身上的火焰仿佛有了真正的温度一般,在因运动而炽热的体温下将淋在肌肤之上的雨点尽数蒸发,原本就充斥着迷雾的幽静森林在他火热的身体下变得更加飘渺,散发的蒸汽扰动着气流,他就像那一艘行进在平静海面上的船只,只有自己推开那一股股的热浪。
不过,平静的深海之下,往往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就在奥肯像行走的火炉一般披荆斩棘,漫无目的地朝着森林的一个方向走时,绵绵的细雨突然增强,如同风暴降临一般倾斜下了瓢泼的大雨,而因运动而散着热气的奥肯身体很快就送出了最后一股蒸腾水汽,渐渐冷却了下来。“好冷……嘶……得找个避雨的地方”他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场所,可在他眼前的除了比人高的草本植物外并没有他心目中的参天大树,没有办法,他只能一边继续行进,一边寻找着机会。
哐当!或许是因为密布的雨珠进一步降低了迷雾中的能见度的缘故,奥肯一脚踩空,掉入了一个数米高的狭缝陷坑中。“啊嘶….好疼…”掉入了陷坑中的奥肯抬头看了看身体,索性自己的身体肌肤并没有因为土壁上突起的残枝和石块而划伤,只是自己刚刚编好的藤蔓织物被一刀两段,滑下了身体,暴露出了他遒劲而光滑的肌肤,任由泥浆沾染。
“啧……”奥肯见状,出气般地踩了踩藤蔓衣服,“只好再重新做一套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再将这些怪异植物的残余踩入软泥的同时,奥肯只好叹了口气,借助这石块和根茎朝着陷坑外攀爬去。
可下雨天可没有那么好对付的,吸饱了水分的土壤异常的松软,只要奥肯一拉住那些石块和枝条,稀泥一般的泥土便立刻松动,将奥肯连滚带爬地送回到了陷坑底部。尽管不过数米的坠落无法对健壮的奥肯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一次次地攀爬、摔倒已经让这头蓝龙不仅仅是足部,而是从头到脚全身沾满了泥浆,仿佛一个刚从稀泥中捏出来的人形一般。
雨越下越大,积淀在陷坑底部的雨水混杂着泥浆也越来越多,原本只能淹过脚脖子的水线在奥肯一次次失败的尝试带来的泥土和雨水的丰润下,已经达到了膝盖的高度,而如果再不爬上去,恐怕自己就得淹死在这里了……这样想着,奥肯一次次地朝着地表攀爬,然后又一次次地摔入底部,如同落水的小鸟,再带着覆盖满泥浆的身体浮出水面,让棕黑色的液体如巧克力一般沾满全身,遮住那蓝色的肌肤和面孔样貌却紧致地凸显着轮廓,然后再奋然起身,争分夺秒。
不过,或许命运有一次捉弄了他。当他再一次快要爬到地表时,左手的石块开始松动,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坠落,扑通地掉入泥浆之中,而他右手抓住的粗壮枝条由于承受不住肌肉发达的奥肯一个人的重量,开始吱吱作响。
“不!不!该死!我不要再掉下去了!”奥肯破口大骂,没有依靠的左手发了疯似地抓挠着泥壁,却只能感受到松软的泥浆流过手心,根本没有坚硬的东西能够分摊他的重量。枝条很快裂出了一条缝。
绝望之际,一股声音从上方传来,进入到身处一片混乱中的奥肯脑海。“这么浓郁的魔力……需要我的帮忙吗?大家伙?”一个若隐若现,带着宽大帽子的黑影出现在了地表,就在奥肯的上方不远处,模糊的漆黑身影阻挡了雨点,俯视着他。
一个黑色的审判官无情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如同救赎者一样遮挡了风雨,奥肯没有别的方法,他吞了一口唾沫,无奈地请求到:“请…请帮帮我,不然我就要被淹死了。”
“好。”黑影蹲下,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带着镶钉的皮质手套来到了奥肯的头前,而奥肯也不放过这个机会,在右手的枝条断裂之际,双手一起抱住了这个手套,随后两腿插入泥墙,用力一蹬,趁着自己的力气便顺着陌生人的援手来到了地表。
回到地表之后,奥肯感觉有些恍惚,头脑有些晕晕的,视线也不太看得清东西,他想要起身,却只能再次跌跌撞撞地跪坐在地上,瘫软。他失去了力量,或许是之前使用了过多的力气…可当疑惑的他颤抖着举起自己乏力的双手时,却发现自己拿握着手套的掌心布满了针孔,仿佛他刚才抓住的是一个仙人掌。
乏力感顿时传到满身,原本还能支撑着身体的奥肯立刻瘫软了下去,而那个黑影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中也走近,来到了他的身旁。“感觉怎样?我的帮助还满意吗?奥肯?”黑影蹲了下来,插满毒针的手套放在了厚裤遮挡的膝盖上,用老者一般的语气说到,“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睡个好觉吧。一个很好,很好的觉。”
在奥肯的神经意识因毒素涣散之际,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竖紧了瞳孔,拨开了视线的迷雾,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顶着宽沿巫师帽的男子,浑身的漆黑皮衣和斗篷没有任何特征,只有冰冷的目光从脸上带着的蝙蝠面具无情地射向自己的眼睛,长着獠牙的嘴露出微笑。
奥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危险感传遍了全身,可在肌肉紧绷之前,援手上的毒素便然他沉稳地睡了过去。反抗就这么被迫中止了。
黑衣男子抱起了只剩下星星之火的奥肯躯体,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