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登很是光火。
包信、佟风前前后后来找了他几次,就算是调动了三千守城军对三江进行了全面搜索,也依然没有找到一丝刺客的踪迹。
他把佟、包二人叫到跟前,想臭骂他们一顿,可是被刺客伤了下体,中气不足。
魏登的夫人史文英来探望他。
史文英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可是看上去憔悴无比。
她总是板着一张脸,这让魏登很是不快。
所以魏登一直不会让她出现在什么场面上。
本来在魏登和穆桂英的婚典上,作为二夫人的穆桂英要向史文英敬茶,但魏登没有邀请史文英出场,所以这个环节也就免了。
这一天,史文英站在闺房前,听到府里一片喧闹,便叫过儿子魏珍、魏宝问道:“今日府里出了什么大事么?”
魏家二子答道:“回禀母亲,是父亲大人纳了小妾。”
史文英有些幽怨,叹道:“你父亲又在哪里寻了个良家妇女?”
由于魏登事前吩咐过儿子,不许把他捉到穆桂英的事情向他们的母亲透露,所以他们只是附会了一番。
他们不知道母亲的身世,父亲也从没向他们提过,仿佛史文英就是凭空而降的一个人。
但是儿子凭着他们的母亲操着一口汴梁的口音,猜测应是大宋京城人氏。
与父亲的残暴相反,母亲是一个吃斋理佛的善人,她常常接济穷人,尤其对宋国来的人特别欢喜。
史文英遣走了儿子,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顾影自怜。
她常常这样一坐就是一天,仿佛有什么心事一直没有说出来一样。
直到有侍女来催她就寝,她才回到卧室。
刚一睡下,就听到院子里想起了打斗声。
她连忙遣侍女去探明消息。
不一会儿,侍女回来了,告知她魏府出了刺客,用飞镖打伤了魏将军,劫走了他新纳的小妾,现在正被送往医馆救治。
史文英一夜无眠,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赶往医馆探视。魏登见了夫人,气便不打一处来,对她喝骂道:“你来此作甚?”
夫人道:“听闻夫君被刺客所伤,特来探望。”
魏登没好气地说:“正恼火,休来烦我。”
夫人怏怏而退。
她和魏登之间本没什么情分,只是念在儿子尚未成年,才将就与他一起挨日子。
自打他们成亲后,魏登对她是张口就骂,伸手就打,但为了儿子,史文英也只能默默忍了。
其实从心底里,她多么盼望宋军可以攻破三江城,杀了魏登。
史文英一离去,侍卫对魏登道:“燕娘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魏登一听,喜上眉梢,连忙将她传入。
不多时,一名水蛇般的女郎款款进了医馆,向魏登盈盈作揖。
只见她头盘云髻,画着落梅妆,眉心一点朱红,如点点落花。
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将她的脸儿衬托得若隐若现。
身上披着霓裳,真如仙女下凡一般。
走起路来,莲步轻移,风姿卓绝。
她声如银铃,被风儿一吹,发出甜腻的声音:“哟,魏将军新纳妾室,倒是把我这个故人给忘了啊。”
魏登喜笑颜开:“美人,我怎么可能把你给忘了呀?”
“你的新人,可是大宋元帅,非小女子出身风尘可比。”燕娘的语气中泛着酸味。
魏登凝望着她。
她的容貌和穆桂英相比,可谓平分秋色。
但穆桂英英气逼人,是巾帼英雄的风范,而燕娘却是美艳不可方物。
一个至刚,一个至柔,各有千秋。
魏登道:“休要妄自菲薄了。你当年可也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美女啊,你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呢?”
燕娘掩着嘴,“嘻嘻”笑了起来:“大人如此能说会道,怪不得能把大名鼎鼎的穆桂英骗到手里啊。”
魏登叹了口气,道:“唉,莫提此事。”
燕娘接着道:“小女子听闻昨日夜里,将军府遭遇了刺客,劫走了将军的小妾,还打伤了将军。你莫不是正在为了刺客的事情烦恼?”
魏登道:“正是。我已封闭了城门,在城里四下搜寻,却寻不到丝毫刺客的踪迹,为之奈何?”
燕娘又“嘻嘻”笑了起来:“小女子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找到那名刺客,还能把将军的小妾完璧归赵,不知将军是否愿意一试?”
“既然你有办法,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三千大军都找不到刺客,你一个小小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魏登将信将疑。
燕娘凑近他,神秘地问道:“将军可曾听闻过穆桂英的往事?”
魏登道:“倒是听过一些,不知是真是假?”
燕娘又问:“那穆桂英与将军同房时,是否极尽淫荡,与往日判若两人?而将军见之,却按捺不住心头性火,总是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交欢?”
魏登回想起自己和穆桂英的交媾经历,一开始她确实坚贞如初,但被他一挑逗之后,仿佛换了一个人,变得淫荡如妓女。
他以为是穆桂英本性放荡,所以常对她嗤之以鼻,但对她的诱惑,却无从抗拒。
问道:“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燕娘点点头,道:“不错。当年穆桂英被狄龙擒获后,曾被狄龙下了我燕春阁的五毒迷心散,此药似春药般效力,却药效绵长,虽廿三十年不能尽除。一旦被下此药,无方可解。且此药气味芬芳,沁人心脾,久而不散,能迷与其交媾之人。这也是将军如此迷恋穆桂英的原因。”
魏登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燕娘继续说:“想必穆桂英还未能把三年前的药性除尽,将军可凭芬香循其踪迹。”
魏登道:“那我便拨五百人马于你,着令你即日将刺客捉拿归案,寻回穆桂英。”
燕娘道:“小女子出身青楼,哪懂得什么领兵啊?”
魏登想了想,道:“我令包信掌兵,你同去辅佐可好?若能捉到刺客,本将赐你良田百亩,黄金千两,到时你大可扩建燕春阁了。”
燕娘道:“将军盛情相邀,小女子若再拒绝,便是不识好歹了。”
魏登心中大喜,忙召包信进见。不多时,包信身穿戎装,来见魏登。魏登吩咐道:“着令包信,领五百兵士,偕同燕娘一道,捉拿刺客。”
包信领命而去,在校场点了五百精兵。
此时,燕娘已经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如牡丹盛放般娇俏可人的脸,骑马来寻包信。
她依然身着银白色的霓裳,飘逸而轻盈,把包信看得几乎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燕娘的身后,跟着两只足有一人高的大狼狗,立着尖尖的耳朵,浑身黄黑相交,体型高大威武,目光炯炯有神,呲牙咧嘴,嘴边不住往外流着涎水。
但它们对燕娘却甚是顺从,如两名骑士一般守卫着这个绝色美女。
燕娘朝包信拱了拱手道:“小女子见过包将军。”
包信这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还礼道:“燕娘休要多礼。你乃是将军的座上客,小的只是府上一名小小的管事而已。”
燕娘对着他莞尔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瓷瓶,拉开瓶塞,拿到两只巨犬前给它们嗅了嗅。
从瓶子里散发出来的沁人芬芳,连几步之外的包信都闻到了。
巨犬发出几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燕娘收起瓷瓶,对狼狗叫了声“去!”两条巨犬便如脱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
燕娘一挽马缰,也跟着狼狗策马而去,一边跑,一边招呼包信道:“快跟上!”
包信和五百精骑一齐开动,扬起了一阵遮天蔽日的烟尘。
他们出了将军府,策马穿过无数巷子,扰得满城鸡飞狗跳。
穿过城中的干道,他们很快便到了山边。
人烟也越来越稀少。包信这才恍然大悟,城门已经四闭,刺客唯一的出路,只能是走山路了。
包信见到燕娘和两条巨犬都驻足在一堆废墟前。两条狼狗对着废墟紧闭的破柴扉狂吠。燕娘对包信道:“刺客必定藏在此处。”
包信将信将疑,对着废墟喝道:“里面的刺客听着,现在汝已插翅难飞,还不速速弃械投降?”
他停下来静静听了一会,没听到什么动静,对身边两名骑士道:“进去查探一番。”
两名骑士下了马,走到废墟前,一脚踢开几乎已经腐烂的柴扉。
此时正值黎明破晓前,太阳还没出来,门里黑洞洞的,仿佛一张吞噬人马的大嘴。
突然,黑暗中闪过两道寒光,站在门口的两名骑士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包信大惊,喊一声:“刺客果然在里面!”
燕娘见里面的刺客绝非善类,早已带着两条巨犬躲到了骑士后面。
此时,又一道寒光激射过来,直扑包信的面门。
包信急忙侧身一躲,暗器紧贴着他的脸呼啸而过,在他脸上无情地留下了一道血痕。
身后,又一名骑士应声坠马。
包信大怒,对门里喊道:“逆贼,休要负隅顽抗!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以敌得过我五百人马么?”
在他喊话的时候,几名盾兵已经在他前面排好了铜墙铁壁阵。
曾杰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尽管放马过来吧!想捉拿爷爷,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在说话的时候,他也已经抱起穆桂英,将她背到了一段已经倒塌的残桓之后。
穆桂英道:“曾杰,你自己逃命去吧,休要管我。”
曾杰说:“元帅,你是三军之主,没了你,十余万大军群龙无首。曾杰乃是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包信见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又喊道:“穆桂英穆元帅可在里面?”
穆桂英对曾杰道:“我如今行走不便,必将连累于你。如你孑身一人,这五百人是困不住你的。你还是走吧。”
曾杰不忍丢下娇滴滴的大元帅不管,死活不肯离去。
包信又喊道:“五虎将已被将军绑缚法场,如穆元帅不肯投降,等太阳一出来,他便要开刀问斩。”
一听五虎将性命堪忧,穆桂英想留下的心愈发坚决了。她突然从曾杰的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推开他,道:“如你不走,我便自刎于你面前。”
曾杰仍是不忍,跪倒在地,哭道:“元帅,请随我一道回去吧!”
穆桂英没有理他,对着外面叫道:“如我甘心受缚,乞求将军放过刺客,让他独自出城。”
包信冷笑道:“尔等俱已是强弩之末,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还是赶紧出来投降,说不定将军可饶你们全尸。”
穆桂英把心一横,道:“我已是你将军之妾,如我死在你面前,难道你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就不怕将军怪罪了吗?”
包信一楞,魏登对穆桂英确实迷恋有加,如穆桂英因他而死,不仅将军要怪罪,宋军为了给元帅报仇,也会花重金悬赏他的人头,指不定什么在睡梦中被人献了头颅。
他莫衷一是,回头问计燕娘。
燕娘只是朝他点了点头,道:“应她便是。元帅只有一人,刺客可有千千万万,你捉了这个,明日又出来一个,你捉也捉不完,杀也杀不完。不如弃卒保帅,擒回穆桂英,想必将军也不会怪罪于你。”
包信对屋内喊道:“本将应承你,放刺客离去。”
屋内,曾杰突然抱住穆桂英的双腿,哭道:“元帅,切莫如此。三军上下,十余万人,都盼望着你回去。只要有你在,别说小小的三江城,就算是整个南唐,伐平指日可待。”
穆桂英挣脱了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对着包信道:“将军请让开一条路,让曾杰离去,我才答应跟你回去。”
包信下令士兵让出路口。
这时曾杰也跟在穆桂英身后走了出来。
包信认得他,指着曾杰骂道:“好你个矬子,居然利用本将,混入将军府,行刺将军。”
穆桂英怕包信反悔,推了一把曾杰,道:“快走!”
曾杰两眼含泪,见事已不可挽回,对穆桂英道:“元帅,再忍辱几日,曾杰一定想办法将你救出来。”
他擦干了泪,对包信道:“包将军,后会有期,曾杰先在此别过。”
说罢,一个纵身,如蜻蜓一般,几个起落后,便见不到人影了。
南唐士兵团团把穆桂英围了起来。穆桂英扔掉了手中的匕首,昂首挺胸地说道:“将军不必大费周章,桂英言出必行,绑我就是了。”
几名士兵上前,将穆桂英的双臂反扭到背后,拿牛筋绳子把她绑了。